消息是随着淮南潮湿的暖风和商旅惊惶的低语,一路北上,最终像一道炸雷般劈入安邑行在的。
起初只是些零碎的传闻,如同河面下的暗流,在市井间窃窃私语——“听说南边那位,得了不得了的东西……”、“玉玺……传国玉玺现世了!”、“怕是要出大事……”
司隶校尉府的探马和往来于徐扬的糜氏商队,几乎同时送来了更确切的密报。当陈宫拿着那封烙着火漆、内容惊心动魄的密函,快步走入书房时,吕布正与钟繇、辛毗商议许县勘察的初步构想。
“主公!”陈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急促,甚至忘了平日里的礼数,直接将密函呈上,“淮南急报!袁术……袁术在寿春,已于本月朔日,公然僭越称帝了!国号‘仲氏’!宣称……宣称汉室火德已衰,土德当代之!”
书房内瞬间死寂。炭火盆里噼啪一声轻响,格外刺耳。
钟繇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案上,墨汁污了刚刚绘制的许县草图。辛毗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
吕布接过密函,迅速扫过。上面的字句张狂而清晰:袁术如何展示那方据说是孙坚从洛阳井中所得、后由其子孙策为借兵而献上的传国玉玺;如何召集麾下文武,宣称谶纬“代汉者当涂高”应在自己身上(“术”字可解为道路,即“涂”);如何迫令群臣劝进,在寿春城南筑坛祭天,悍然登基,并大封百官……
“狂悖!狂悖至极!”钟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不停颤动,“袁公路四世三公,世受汉恩,竟行此篡逆之事!与董卓何异!不,比董卓更甚!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辛毗也从震惊中恢复,眼神变得锐利:“主公,此乃滔天之祸,亦是……天赐良机!”他看向吕布,“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绝于天下士民!我朝廷正可借此,高举讨逆大旗,名正言顺,天下诸侯,谁敢不从?此乃巩固天子权威、拓展我方势力的绝佳时机!”
陈宫重重颔首,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光:“子泰所言极是!袁术此举,实乃自取灭亡!主公当立即奏请陛下,发布檄文,布告天下,斥其罪状,令天下共讨之!主公您,正是最合适的讨逆统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吕布身上。意料之中的震惊之后,一种冰冷的、带着杀意的兴奋在他的眼底迅速凝聚。袁术称帝?果然和历史记载一样!这个志大才疏的蠢货,果然走出了这自寻死路的一步!
他缓缓放下密函,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落入陷阱的冷静。
“传令,即刻召集文武,大殿议事!”吕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请任娘子也来一趟。”
片刻之后,安邑行宫那略显简陋的德阳殿内,气氛肃杀到了极点。天子刘协坐在御座上,小脸煞白,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显然刚刚得知消息,身体微微颤抖,既是愤怒,也是恐惧。阶下文武百官,无论是吕布麾下的并州集团,还是杨彪、董承等旧臣,此刻都暂时抛开了彼此间的龃龉,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同仇敌忾。
“陛下!袁术逆天无道,僭号称尊,罪不容诛!臣请陛下即刻下诏,明正其罪,发兵讨逆!”董承第一个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无论他私下有何算计,在维护汉室正统这一点上,他与其他公卿立场一致。
“臣附议!”
“恳请陛下下诏!”
群情激愤,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刘协看着阶下群臣,尤其是那位按剑而立、面色沉静的温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袁术……悖逆至此,朕……朕心甚痛!吕爱卿,众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
吕布出列,拱手,声音沉稳如铁:“陛下,袁术自寻死路,天人共愤!臣吕布,请旨总督天下兵马,讨伐此獠!不擒此国贼,誓不还朝!”
“好!朕准奏!”刘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允,“即着温侯吕布,假黄钺,总督豫、兖、徐、扬诸军事,天下州郡兵马,皆受节制,共讨国贼袁术!”
“臣,领旨!”吕布躬身,眼中寒光一闪。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司隶校尉府如同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一道盖着皇帝玉玺和大将军印信的檄文被飞速拟就、抄写、派发往全国各地。檄文以最严厉的辞藻,痛斥袁术“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僭号淫昏,罪恶贯盈”,宣布其为“国贼”,令天下忠义之士共讨之,并正式赋予吕布讨逆统帅的全权。
与此同时,吕布召集核心幕僚,进行紧急军议。
“袁术称帝,其势必不能久。然其据有淮南富庶之地,兵粮充足,需认真应对。”陈宫分析道,“我军可兵分三路:一路出徐州,请刘备自北向南施加压力;一路出庐江,可令新附之将(如雷薄)或联络江东孙策,自东向西进攻;主公自率主力,出豫州,直逼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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