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历史上关于此人的记载,那份对汉室的愚忠,那份在绝境中依旧能维系局面的能力。如今亲身面对,才更能体会其难缠。有荀彧在,许昌就不仅仅是一座坚城,更是一个拥有顽强意志和高效大脑的堡垒。攻城拔寨,他吕布无所畏惧,但面对这种滴水不漏、以人心为城的防御,他感到了一种不同于战场冲杀的阻力。
“如此人物,竟为曹孟德效死力……”吕布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锐光更盛,“传令下去,攻城准备再加快三分!打造更多的云梯、冲车,霹雳车日夜不停,给吾轰击城墙!我倒要看看,是荀文若的意志硬,还是我并州儿郎的刀锋更利!”
他敬佩荀彧的才能与气节,但这敬佩,只能转化为更强烈的征服欲。荀彧的坚守,反而更加坚定了吕布必须速战速决、彻底碾碎这一切抵抗的决心。每拖延一日,变数就多一分,来自河北、来自荆州、来自江东的目光,都可能带来新的麻烦。
夜色再次降临,许昌城头火把通明,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口令声清晰可闻。而在城内尚书台的值房内,烛火同样亮至深夜。
荀彧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牍之中,时而批阅,时而沉思。他的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泛白,面容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窗外隐约传来远方吕布军营中隐约的号角声,以及城内更夫巡夜报时的梆子声。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是邺城的方向,是天子和朝廷名义上的所在。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有忧虑,有决然,或许还有一丝无人能解的怅惘。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延缓一个时代的终结,或者说,是在为一个注定倾覆的王朝争取最后一丝体面。这份坚守,无关个人得失,甚至可能无关最终成败,只关乎心中的那点信念与职责。
他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任凭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然后,他毅然转身,回到书案前,重新拿起了那支沉重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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