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巍峨而残破的轮廓在渐沉的暮色中逼近,像一头匍匐在中原大地上的巨兽,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换主,喘息未定。刘备的车队碾过护城河上刚刚修复的吊桥,木头发出的呻吟混合着车辙压过石板的辘辘声,敲打着车内每一个人的心绪。城门洞内壁上的烟熏火燎痕迹犹新,一些兵士正用水泼洗着地砖缝隙里顽固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灰烬、泥水和淡淡血腥的潮湿气味。刘备放下车帘,将那幅混杂着新生与创伤的图景隔绝在外,也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混杂着屈辱与审时度势的复杂情绪。他瞥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诸葛亮,又听到车外张飞压抑着不满的沉重呼吸声,知道自己此番前来,已无回头路可走。
翌日,司空府正堂,亦是如今吕布处理军政要务的核心所在,气氛庄重而肃穆。连夜清扫整理的厅堂依旧掩不住几分仓促,新换的梁柱漆色尚新,与周遭略显陈旧的雕饰形成对比,角落里的铜雀香炉吐出袅袅青烟,试图驱散那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吕布端坐于主位之上,并未穿着甲胄,而是一身玄色深衣,外罩一件绣有暗纹的锦袍,这让他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杀伐,多了几分执掌权柄的深沉威仪。他的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文武,左手边是以高顺、张辽为首的并州旧部,个个甲胄鲜明,虽经苦战,眉宇间却难掩昂扬之气;右手边则是陈宫、钟繇等文士谋臣,以及新近归附的张合、徐晃等降将,神色间则更多是谨慎与观望。
刘备一行人被引至堂下侧位,他率先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表明携部归附、愿听驱策之心。关羽、张飞立于其身后,关羽丹凤眼微眯,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堂上众人,而张飞则紧绷着脸,虬髯微张,豹眼圆睁,若非刘备事先严令,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平淡如水,仿佛眼前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吕布并未立刻对刘备过多表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暂且安坐。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今日的核心——论功行赏,厘定新朝权力格局。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庆功宴,而是一场精密的权力分配,关乎着他未来统治的稳固。
首先封赏的自然是并州元从,这些随他起于微末、转战千里的老兄弟。高顺与张辽被率先点名。吕布目光落在高顺那永远沉静如水的脸上,声音沉稳而有力:“高顺,自五原起兵,尔率陷阵营,每战必先,攻坚克难,军纪严明,功勋卓着。今擢升汝为前将军,封都亭侯,赐金百斤,帛千匹。” 高顺出列,单膝跪地,甲叶铿锵,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沉声应道:“顺,谢主公恩赏。唯愿竭尽驽钝,助主公匡扶天下。” 那百斤黄金与千匹绢帛,皆源自清点许昌府库时登记在册的曹操积蓄,来源清晰,并非凭空而来。
紧接着是张辽。“张文远,”吕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勇略兼备,能独当一面,纵横并、兖,战功赫赫。今擢升汝为左将军,封都乡侯,赐金百斤,帛千匹,另赐洛阳旧宅一所。” 那宅邸亦是查抄逆产所得,吕布特意挑选了一处未曾遭严重破坏的院落。张辽慨然出列,行礼谢恩,虎目之中精光闪动。
随后,吕布的目光转向文臣谋士。“陈公台,”他看向陈宫,“运筹帷幄,多有奇谋,兖州之功,尤甚于刀兵。今拜为尚书令,总领朝政机要,赐金五十斤,帛五百匹。” 陈宫从容出列,长揖到地,神色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他投效吕布虽晚,但在兖州易帜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此任命无疑确立了他在文官体系中的核心地位。
“钟元常,”吕布又看向钟繇,“颍川名士,精通律法典制,持身以正。今拜为御史中丞,掌监察,修订律令,赐金五十斤,帛五百匹。” 钟繇乃是较早投效的士人代表,此任命意在安抚和拉拢颍川乃至整个士人阶层。
接下来便是敏感而又至关重要的降将安置。吕布的目光扫过张合与徐晃,这两人原是曹操麾下大将,如今率部来归,其态度与忠诚尚需观察,但其勇武与统兵能力正是目前所急需。“张儁乂,”吕布语气平和,却自带威压,“河北名将,深谙兵事,今既弃暗投明,当为朝廷效力。拜为右将军,领兵镇守兖州东郡,防范河北,赐金五十斤,帛三百匹。” 张合神色一凛,出列行礼,声音洪亮:“合,蒙主公不弃,必当竭诚效命,以报万一!” 将张合置于东郡,直面袁绍势力范围,既是重用,也是考验。
“徐公明,”吕布继续道,“骁勇善战,治军有方。拜为后将军,领兵镇守豫州汝南,抚慰地方,清剿余寇,赐金五十斤,帛三百匹。” 汝南是袁术故地,宗族势力复杂,且临近荆州,位置关键。徐晃沉稳出列,抱拳应诺,并无多言。
此外,如魏续、郝萌、曹性等早期部将,亦各有封赏,或升职,或加爵,赏赐金银布帛不等,皆依据其战功与资历,赏格明确,来源皆出自府库登记在册的战利品及朝廷原有积蓄,账目清晰。吕布甚至没有忘记那些底层军士,下令厚赏三军,依据斩获与战功,发放钱帛、酒肉,并优抚阵亡者家属,发放抚恤,这些钱粮一部分来自府库,一部分则从新近归附郡县上缴的赋税中拨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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