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陵郡一处新规划的临河船坞,积雪初融,地面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材的清香和河水的湿腥气。数以千计的工匠和征发来的民夫在此劳作,号子声、锯木声、锤击声交织成一片喧腾的海洋。张辽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下方初具雏形的船台,以及旁边堆叠如山的木料,眉头却并未舒展。他身边站着几位负责具体营造的工官,以及几位面容黧黑、手指粗糙,一看便是常年与水打交道的老师傅。
“都督,此乃按您要求,仿江东楼船式样绘制的草图,然内部结构根据我军可能的使用需求,略有调整。”一名工官将一幅绘在粗帛上的图样呈给张辽。图上船只结构复杂,楼阁层叠,显然是一种大型主力战舰。
张辽仔细观瞧,他虽非造船专家,但多年征战,对军械优劣自有敏锐直觉。他指着几处结构问道:“此处舱室是否过于狭窄?若用于装载兵士,恐转身都难。还有这拍杆基座,看似牢固,然实战中若受巨力冲击,此处木榫结构恐易崩裂。”
那工官面露难色:“都督明鉴。然若扩大舱室,则船体需加宽,航行速度与转向灵活性必受影响。拍杆基座已是按现有最好木料设计……”
旁边一位来自青州的老船匠,犹豫了一下,操着浓重的口音插言道:“将军,小人……小人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辽看向他,目光平和:“但讲无妨。”
老船匠道:“俺们北地造船,多用松木、榆木,木质虽坚,然过于刚硬,缺乏韧性,在江河风浪中长久颠簸,易开裂。小人早年随商队去过江东,见识过他们造船,多用杉木、樟木,木质轻韧,更耐水波侵蚀。且他们处理龙骨、拼接船板之法,似也与俺们北地有所不同,更为……更为巧妙。”
张辽闻言,眼神一凝。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技术的差距,并非单靠人力物力投入就能迅速弥补。他沉声道:“你所言极是。此事我已知晓,会设法解决。眼下,你等先按此图,选用最佳木料,建造一艘试航之船,务必保证结构坚固。所需杉木、樟木,我会立刻行文,命人从荆州等地设法采购。”
几乎与此同时,在邺城,一场关于水军人才的秘密招揽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由陈宫亲自挑选的得力细作,携带着重金和许诺,通过各种渠道,潜入江东、荆州,目标直指那些郁郁不得志、或与当权者有隙的水军将领、造船巧匠乃至熟知水文地理的江湖豪客。这些活动的开销,同样走的是那条不公开的“特别”账目。
冬去春来,河面的冰层逐渐消融。第一批招募来的北地新兵,在合肥附近开辟出的新水寨中,开始了他们极其不适应的水上训练。呕吐、晕船、落水……状况百出。张辽亲自督训,他深知,让这些习惯了马背的汉子征服波涛,需要时间,更需要方法。他采纳了一些老水手的建议,先从风平浪静的湖泊、内河开始,让兵士逐渐适应船只摇晃,再练习平衡、划桨、简单的旗号通讯。
这一日,张辽正在水寨视察新兵操舟,一名亲兵引着一位风尘仆仆、约莫四十岁年纪的文士前来。那文士自称来自江东,姓沈名宏,言谈举止间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细腻与谨慎,呈上了一封密信。
张辽展信一看,是陈宫亲笔,信中言明此沈宏乃江东一不得志之造船世家子弟,因家族受排挤,又闻燕公招贤纳士,故特来相投,于江东各类舰船构造、水战战术颇有心得。
张辽打量着沈宏,见他虽面带旅途劳顿之色,但眼神清澈,手指关节粗大,确有匠人之风,便开门见山问道:“沈先生远来辛苦。依先生之见,我北方水师,欲速成以抗江东,当以何种舰船为主?训练之要,又在何处?”
沈宏见张辽并无轻视之意,精神稍振,略一思索,恭敬答道:“回禀都督。江东水师之利,在于舰种齐全,大舰如楼船,稳如堡垒,小艇如走舸,快似飞凫,配合无间。我北方初建水师,欲求速成,不宜贪大求全。当以艨艟、斗舰此等中型战船为主力,辅以走舸联络策应。艨艟冲击力强,斗舰载兵较多,二者结合,可成阵势。至于训练……北兵不习水性,首要在于克服对水之恐惧,严明船上号令,做到如臂使指。至于复杂之战阵变化、风向水流利用,需待基础扎实后,循序渐进。”
张辽听罢,微微颔首,此言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且更为具体。“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即日起,便请先生暂任水军工曹参军事,专司舰船监造与技战术指导,一应用度,皆按最高规格配给。”
“宏,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都督知遇之恩!”沈宏深深一揖。
送走沈宏,张辽独自走上水寨的了望台。眼前,宽阔的河道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新建的数十艘大小船只停泊在港内,桅杆如林。更远处,新兵们正在军官的呵斥下,笨拙地练习着划桨,号子声参差不齐。他深知,距离一支能够与江东精锐在长江之上一决高下的强大水军,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资金、木材、工匠、训练……每一步都充满挑战。但脚下的木板传来坚实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汗水的气味,这一切都告诉他,这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他握紧了冰凉的栏杆,目光越过粼粼水波,仿佛已看到了未来那决定天下归属的浩渺江面,与必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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