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趟差事办完，琉球前线也算去过了。”
他心中暗道，“这海外之地，算是走了个遍。”
随即，孙不凡又生出一种新的渴望，他望向西方，那是广袤无垠的大秦内陆，听说在那内陆腹地有无数雄城巨邑，风光与沿海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大秦皇城——朝歌，号称天下第一城，不知比高丽王城，东瀛京都要雄伟壮观多少倍。
孙不凡的思绪向了那片他从未踏足的土地，他曾从过往商旅和朝廷邸报中无数次听到过这座帝都的传说。
那是一座气象万千，举世无双的雄城。
它雄踞中原腹地，北依太行，南望黄河，有虎踞龙盘之险，具包容四海之量。城墙高耸入云，绵延百里，如巨龙盘桓，城内街巷纵横如棋盘，百业兴旺，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一派繁华似锦的盛世景象。
朝歌城常住人口便超过百万！
每日里来自天南地北的商旅，学子，官员，使臣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皇城之内，宫殿群鳞次栉比，金碧辉煌，有琼楼玉宇之胜；太学之中，学子云集，书声琅琅，显文风鼎盛之象。
可以说，朝歌城汇聚了天下的财富，智慧和权力，是大秦三百年来政治，经济，文化的绝对中心，其规模之宏大，气势之磅礴，远非偏安一隅的高丽王城或局促于岛国的东瀛京都所能比拟，真真是云泥之别。
即便是靖武都督府占据半壁江山，也无一城得与朝歌相比。
“若能有机会去朝歌城见识一番，才不枉此生啊..住在皇宫里的皇族们真不知何等尊贵....”
孙不凡望着西边天际的浮云，不禁悠然神往。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住在皇宫里的皇族们并非个个都安逸，有的是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乃至失魂落魄的皇子们。
因为他们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历时数年夺嫡风波，终于在去年夏天尘埃落定。
资质平庸的三皇子凭借其母族以及一批重臣的鼎力支持，最终脱颖而出，年迈苍老，病体沉疴的嘉佑帝册封三皇子为“监国太子”，俨然已是帝国的接班人。
然而嘉佑帝这个冬天过得格外艰难。
他今年五十有五，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入冬后数次病危，太医院束手无策，宫中的太监宫女乃至后妃们都心知肚明，陛下油尽灯枯，很难熬到春天了。
整个皇宫压抑沉闷。
然而，世事难料。
二月二十七日清晨，嘉佑帝竟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一尊狰狞恐怖长着八个头颅的邪神自海上而来，意图进犯大秦疆土。
危急关头，山峰云巅，一尊看不清面目的恐怖存在伸出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爪，轻而易举地将那邪神捏得粉碎。
梦中，嘉佑帝对着那雪峰云巅的神明虔诚祈祷，祈求保佑大秦皇朝国祚再延三百年，可那神明却毫无回应。
梦醒刹那，嘉佑帝猛地从龙床上坐起，这一下可将侍奉在侧的大太监高福吓了一跳，随即喜极而泣。
“陛下，您醒啦，老天开眼啊。”
高福抹着眼泪，连忙道：“陛下定是饿了，老奴这就传膳。”
嘉佑帝竟觉腹中饥馑，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用了一碗炖得烂熟的鹿肉，喝了三碗碧粳米粥，仍觉意犹未尽，看着镜中自己虽然消瘦但眼神不再浑浊的模样，嘉佑帝心中惊疑不定：“莫非真是神明赐福，让朕得以恢复...”
稍事整理后，嘉佑帝立刻传召监国太子三皇子觐见，他要知道在他病重的这些时日里，这个帝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闻讯匆匆赶来，见父皇气色好转，心中诧异，随即涌起一丝不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恭谨。
嘉佑帝直接询问最紧要的军国大事：“朕听闻，西北西夏伪帝麾下的凶兽大军，以及北境匈奴的屡屡犯边，近日竟都被挡住了？”
三皇子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挺直腰板回道：“回禀父皇，正是，儿臣不敢怠慢，为解朝廷燃眉之急，亲自延请了龙虎山，茅山等道教祖庭的当代天师，以及五台山，少林寺等佛门圣地的罗汉，金刚长老出世相助。
他们皆是当世顶尖的修行高人，对付那些凶兽妖邪，自是手到擒来！”
嘉佑帝瞳孔微缩，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沉声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许了他们何等条件？”
三皇子并未察觉父皇语气中的异样，炫耀奏道：“父皇明鉴，儿臣已明发上谕，昭告天下：册封道教为我大秦国教，佛教为护国圣教，敕令天下州县，广修宫观寺庙，赐予良田千顷，僧道免去一切赋税徭役，见官不拜，位同三品，以此酬谢其护国之功。”
嘉佑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藏在龙袍袖中的手却已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了，看向儿子的目光深处有难以掩饰的失望。
“蠢材！”嘉佑帝在心中怒骂。
历朝历代君王，哪个不知佛道之力可用而不可纵？
嘴上尊崇佛道，实则无不想方设法将其牢牢压制，绝不容其势力膨胀到干预朝政，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地步。
自己这个儿子为了稳住监国之位，竟如此鼠目寸光，饮鸩止渴，这般大放权柄，长此以往，这些方外之人必然尾大不掉，届时，他们干涉的将不仅仅是朝政，甚至可能插手皇位更迭。
可嘉佑帝毕竟太老了，他的身体不支撑他劳心费力...
眼下大秦内忧外患，西夏匈奴交迫，确实需要借助世外高人的力量来稳定局势。
佛道之祸，属于远虑，而眼前的兵灾，则是近忧，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只是大秦的江山社稷，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那梦中雪峰云巅的神明，终究没有给他答案啊。
嘉佑帝挤出一丝疲惫笑容，对三皇子挥了挥手：“此事你办得尚可，眼下稳住局面要紧，朕倦了，你且退下，好生处理政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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