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钛合金卡片在方城指尖翻转,金属特有的寒意在污浊的空气中划出无形的轨迹。桥洞下的阴影仿佛被这微光驱散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浓重的灰霾吞没。
赵风婷眨着那双依旧带着些许惊悸余波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卡片光洁的表面,像在解读一片无字的天空。
“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经历方城那场失控的惊魂,她的神经如同绷紧后又松弛的弦,此刻显得有些迟滞。
方城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无奈、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压抑的复杂情绪。
他伸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挽起赵风婷宽大的袖子,露出那截流线型、泛着温润光泽的瓷白色义肢。指尖不经意擦过冰冷的义肢表面,带来一种与荒民区格格不入的科技触感。
“明明你有时候……挺聪明的,”方城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的疲惫,像是在陈述一个难以理解的悖论,“但我为什么感觉……你这么傻呢?”这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一种面对未知和反常时本能的烦躁。
他不再多言,精准地将那张冰冷的钛卡,插入了义肢前臂明黄色控制面板旁一个不起眼的、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微型接口。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启动的蜂鸣。
刹那间,义肢控制面板光芒流转,不再是待机的柔和蓝光,而是爆发出炫目的、如同极光般交织变幻的全息色彩!光芒在两人面前投射出一个清晰、立体的影像——
那是一个被各种废弃零件——生锈的齿轮、断裂的管线、剥落的电路板——以极其潦草和滑稽方式拼凑起来的小型机器人。
它歪歪扭扭地站在一片纯粹的、吞噬光线的漆黑背景中,比例失调的金属手臂夸张地挥舞着。
“嗨!这里是老K的情报屋!宇宙级机密?上古秘闻?隔壁老王藏私房钱的位置?统统没有!详谈请按1……哈哈哈哈哈哈哈!”
机器人发出尖锐、失真、充满戏谑的电子合成音,它的动作幅度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没有1!没有1!逗你玩的!蠢蛋!”
它用一只扭曲的金属手指,极其拟人化地指向“镜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要有事?自己滚过来!自己滚过来找!地址是——”
话音未落,那滑稽的机器人影像猛地向内坍缩,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捏爆!内部结构瞬间崩解,模拟的“光子血液”——一种闪烁着七彩霓虹光泽的能量流——如同被引爆的烟花般炸开、喷溅!
这些炫目的光点在漆黑的背景上疯狂飞舞、凝聚,最终勾勒出几个冷硬、清晰的坐标:
**霓虹街230号地下室。**
影像消失,义肢面板恢复平静的蓝光。钛合金卡片被精准地弹出接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方城面无表情地接住,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冷和上面残留的、属于老K的、那股子混合着劣质烟草与机油的独特气息。他将卡片重新塞回衣兜深处,那动作像是在收起一件危险的证物。
“走吧,”方城的声音斩断了短暂的静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霓虹街。”
“霓虹街?!”赵风婷失声轻呼,清澈的眼眸里瞬间填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本能的恐惧。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那冰冷、污秽的桥墩和远处垃圾山模糊的轮廓,才是她唯一熟悉的安全区。
“可是……我们怎么去?我们……我们没有通行证啊!”她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底层荒民对那道无形壁垒根深蒂固的畏惧,“而且……我们这个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辨不出原色的宽大外套,又看看方城那身同样破旧、浸染着难以洗净的机油和隐约血渍痕迹的衣物,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就差把‘荒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守门人……守门人不会让我们靠近的。”
方城沉默了。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龙兴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
赵风婷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因力量暴涨和系统任务而暂时压下的现实考量浇了个透心凉。霓虹街,那并非仅仅是地理上的界限。
它是冰冷的阶级鸿沟,是身份的天堑。那里是上城区光芒勉强投射下来、又被贪婪和欲望扭曲的光怪陆离之地,是荒民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净土”,同时也是吞噬一切底层希望的巨口。
没有那张象征着“非垃圾”身份的通行证,他们连靠近那闪烁着妖异霓虹的街区边缘都会被视作污染。
难道……真的要等?等到猴年马月,等到龙兴可能再次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王叔那爆裂的头颅、喷溅的红白之物、龙哥狞笑的嘴脸……这些画面在方城脑海中疯狂闪回,每一次闪回都像是在他心口剜下一块肉。一股暴戾的烦躁几乎要冲破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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