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们即将远行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颐园内部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公开的宣布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私密、复杂且深刻的情感流动与务实准备。骄傲与期待是浮在水面上的阳光,而不舍、担忧、以及一种类似于“空巢”的预感和隐隐的失落,则如同水下的暗流,在家族的每个成员心中涌动。
女儿们的反应最为直接和感性。她们虽然全力支持哥哥们追求理想,但多年来朝夕相处、互相扶持的亲情,让离愁别绪如同无声的细雨,迅速浸润了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萧玥放下了手头正在策划的一个大型展览,连着几天拉着萧煜城,几乎将整个京市最高档的男装店和户外用品店逛了个遍。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巴黎的天气最是反复无常,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这件风衣是Gore-Tex面料的,防水又透气,一定要带着……还有这些纯羊绒的围巾和手套,别看现在用不上,等到了冬天,塞纳河边的风能冻到骨头里……哦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药箱,里面什么肠胃药、感冒药、过敏药都有,欧洲那边的药药性跟国内不太一样,还是备着咱们习惯用的放心……”她一边说,一边将各种物品塞进萧煜城那个已经快爆炸的巨型行李箱里,仿佛想把所有的关心和牵挂都实体化,打包让他带走。
叶琳则显得沉默许多。她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默默地、利用自己在古籍研究所学到的中草药知识,结合叶云舟常熬夜、饮食不规律的特点,精心配制了一个功能齐全的急救养生包。里面不仅有分类清晰的常用西药,更多的是她亲手分装、标注着详细用法用量的中药粉剂和茶包——有清肝明目的菊花枸杞,有安神助眠的酸枣仁百合,有缓解疲劳、补气益元的参片和黄芪。她还用娟秀的小楷,在一张洒金宣纸上,工工整整地抄录了几份适合长期伏案工作者的养生药膳方子,悄悄夹在了叶云舟的护照夹里。
沐璇展现了她未来的大律师风范。她没有准备任何生活用品,而是利用自己精通多国语言和法律知识的优势,花了几个通宵,将沐瑾瑜可能需要参考的、涉及国际商事仲裁、瑞士及荷兰当地法律、以及相关国际组织规章制度的庞杂资料,进行了系统的电子化整理、分类、翻译和重点标注。她建立了一个结构清晰、检索便捷的加密数据库,并将访问权限和密钥交给了沐瑾瑜。“哥,资料都在里面了,按领域、法系、时效性都分好了类,关键条款和潜在争议点我用红色标出来了。到了那边,遇到任何法律文本上的疑难,随时可以在这个数据库里做协同标注,我能看到并及时给你反馈。”她的帮助,专业、高效,直指核心。
司徒静则成了司徒明轩的小小“监工”。她几乎每天都要缠着哥哥,要他保证到了瑞士之后,必须每天在家庭聊天群里汇报实验室的“奇闻异事”——比如那个格鲁伯教授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一样不修边幅?实验室里有没有养什么稀奇古怪的实验动物?阿尔卑斯山的空气是不是真的能装在罐子里卖?她用自己的方式,试图驱散离别带来的伤感,也为哥哥枯燥的科研生活预设了一些轻松的期待。
宫玥作为心理最成熟、也经历过风雨的姐姐,她的表达最为沉稳,却也最为深刻。她没有准备任何具体的物品,只是在宫曦宸出发前夜,找到他在健身房单独谈话。“哥,”她看着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宫曦宸,声音平静而有力,“A国情况复杂,人心难测。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准备也很充分。但请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自身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要逞强,不要孤军奋战,相信你的团队,也记得……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她顿了顿,眼神澄澈而坚定,“定期视频,不只是报平安,也让爸妈,让我们,能看到你真实的状态。有些压力,说出来会好很多。”她的叮嘱,超越了生活层面,直指兄长可能面临的心理压力和风险核心。
相较于女儿们外露的情感,父辈们的关怀则显得更为内敛、深沉,甚至带有些许过往岁月留下的印记和属于他们那个层面的特殊考量。他们的嘱托,往往发生在更私密的空间,伴随着更直接的资源交接和更隐晦的情感表达。
宫祈烨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将宫曦宸叫到了他那间连莫嘉嘉都很少进入的、绝对隔音的私人书房。这里更像是军事指挥所的延伸,墙上挂着巨大的世界地图和战区态势图,书柜里塞满了军事理论和战略典籍,空气里弥漫着皮革、旧纸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枪油味道。他没有开灯,只有桌上一盏古老的绿罩台灯,在黑暗中切割出一小片温暖的光域。他走到一个需要指纹、虹膜和密码三重验证的厚重合金保险箱前,沉默地打开,取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把保养得极好、泛着幽蓝冷光的定制版“暗星”军用手枪,枪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宫字徽记。另一样,则是一个薄薄的、颜色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口处盖着早已失效的、绝密级别的红色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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