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那方“清白”的素帕,在玄微指尖一点神光下化作了虚无的飞灰,连带着她脸上那泫然欲泣的委屈也僵了一瞬。寒潭里只剩下云烬肩头一小块微不可察的湿痕,和他脸上那副被神明威严吓得魂不附体、泪水涟涟的可怜相。
“上……上神……” 云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沾满暗红神血的左手无措地蜷缩着,想藏又不敢藏,深褐的眸子蒙着厚厚的水光,像只被暴雨淋透、瑟瑟发抖的雏鸟,只敢用最卑微无助的眼神偷偷觑着玄微。
玄微的目光在他沾血的手上停留片刻,那冰封的银眸里看不出情绪,只余一片亘古的寒寂。他没再看跪在地上、肩膀依旧微微耸动的墨漓,也没理会旁边气鼓鼓、像只随时要炸毛小兽的白芷。雪白的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寒气拂过,瞬间卷走了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血污,连同云烬左手裹着的软布上沾染的神血也一同冻结、剥离,化作细碎的冰晶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碧绿的凝魄膏和干净的软布包裹着他脱臼归位的手腕。
做完这一切,玄微再未发一言,转身便朝着寒潭深处那片最浓郁的幽暗行去。雪白的身影融入黑暗,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唯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属于神血的清冽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混乱。
白芷对着玄微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又狠狠剜了一眼还跪在地上装可怜的墨漓,抱着他的宝贝药匣子,跺了跺脚,也气呼呼地跑了。偌大的寒潭,转眼间又只剩下锁链加身的云烬和跪在冰冷黑冰上的墨漓。
墨漓低垂着头,肩膀的耸动渐渐平息。她缓缓抬起脸,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梨花带雨?那张娇俏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怨毒的平静。她目光扫过云烬手腕上干净却依旧肿胀的包扎,又掠过他肩头那小块几乎看不见的湿痕,最后落在他那张犹带泪痕、却已迅速恢复成温顺无辜模样的脸上。
“云烬师弟,”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扭曲的微笑,“好手段。”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得如同在瑶池仙宴上整理仪容,“这寂灭天阙的寒潭,看来是困不住你这只……伶俐的鸟儿了。”
云烬抬起那双湿漉漉、仿佛还惊魂未定的眸子,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墨漓:“墨漓师姐……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方才……方才多谢师姐的帕子,可惜……” 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玄微消失的方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后怕,“被上神毁了……”
“呵。” 墨漓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不再看云烬,广袖一甩,转身便走,步履匆匆,仿佛多停留一刻都嫌污浊。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那方崭新的、帕角绣着扭曲魔纹的丝帕,被她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抠穿。
寒潭再次陷入死寂。云烬倚靠着冰冷的黑冰壁,闭上眼。左手腕骨缝深处残留的钝痛,和方才神血滚烫粘稠的触感,交替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细微的、近乎愉悦的弧度。神明的血……果然不同凡响。沾染过的地方,似乎连这九幽寒气都变得驯服了些。
* * *
三日后的清晨,寂灭天阙难得有了一丝稀薄的暖意——如果那透过厚重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光线的玩意儿也能被称作太阳的话。
白芷正抱着他那柄快比他人还高的扫帚,在寒潭入口外的冰晶回廊里,吭哧吭哧地跟几片被风吹进来的枯叶较劲。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嘴里还念念有词:“扫!扫干净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脏东西!省得污了上神的眼,又招来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显然,三天前的“帕子风波”余怒未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喜庆红袍、胡子眉毛都乱糟糟纠结在一起的老头,像颗熟透的朱果,滴溜溜地从回廊那头滚了过来。正是掌管三界姻缘、红线多到能把自己绊倒八百回的月老——浮黎。
“哎哟喂!小白芷!慢点慢点!老头子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扫荡八方的架势!” 浮黎老头灵活地蹦跳着躲开白芷的扫帚攻击,夸张地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
“月老爷爷?” 白芷停下动作,拄着扫帚,小脸依旧绷着,“您老怎么有空跑我们这冷飕飕的寂灭天阙来了?红线又打结解不开了?” 语气里带着点小仙童特有的促狭。
“去去去!净戳老头子痛处!” 浮黎没好气地吹了吹翘起来的白胡子,随即又挤眉弄眼,一脸八卦兮兮地凑近,“老头子这不是……咳,听闻咱们清心寡欲、冰清玉洁的玄微上神,前几日似乎……嗯,有点‘红尘俗事’的动静?” 他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火焰,“就是那个被锁在寒潭里的小家伙?叫云烬的那个?怎么样怎么样?老头子我那牵红线的本事是不是宝刀未老?隔着九重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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