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魔”二字,如同一盆掺了尿的脏水,兜头盖脸地泼向了李白。
魏长清这一手道德绑架,阴险到了极点。
他没有否认《将进酒》的才华,反而先捧后杀,将这首旷世神篇定义为动摇国本、藐视圣贤的“魔音”,直接从艺术的殿堂,拖入了最肮脏的党同伐异的泥潭。
刚刚被诗篇震撼得无以复加的士子们,脑子还没从“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阔中挣脱,又被“孔孟之道”的大帽子砸得晕头转向。
他们看着李白,眼神变得复杂、疑惑,甚至有些惊惧。
是啊,这诗是好,可也太狂了!连圣贤都寂寞了,这天下,还有规矩吗?
紫云楼上,唐玄宗刚刚升起的激动与欣赏,瞬间被一股帝王的猜忌所取代。
他可以欣赏一个才子,但绝不能容忍一个敢于挑战“圣贤”权威的“诗魔”。
局势,在短短几句话间,竟又一次被逆转!
杨国忠的脸上,死灰复燃般地重新泛起了得意的红光。
他看着“竹圣”,眼神中充满了赞许。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最高手段!
就在这风向将转未转,人心将堕未堕的微妙时刻。
一个清冷、平静,却仿佛带着穿透一切虚妄力量的声音,响彻全场。
“竹圣,贫道有一事不解,还望赐教。”
顾长生,终于站了起来。
他身形依旧单薄,脸色依旧苍白,但当他站起的那一刻,全场的嘈杂仿佛都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所压下。他没有看别人,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魏长清的身上。
魏长清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大德之相:“顾天师有何见教?”
顾长生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竹圣言必称圣贤,将孔孟之道挂在嘴边。那贫道请问,圣贤之道,其核心为何?”
他不等魏长清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儒家圣人,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此为‘仁’。
杜子美先生的诗,看到的是‘朱门’背后的‘寒女’,是‘酒肉臭’背后的‘冻死骨’,这难道不是圣人‘仁心’的体现吗?”
“道家先贤,观天地之浩大,叹人生之须臾,故有逍遥之游,此为‘真’。
李太白先生的诗,抒发的是‘天生我材’的自信,是‘与尔同销万古愁’的豪情,这难道不是道法自然,率性纯‘真’的流露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剑!
“你口口声声的圣贤,是让你粉饰太平,罔顾生民疾苦吗?”
“你口口声声的君子,是让你结党营私,扼杀天下真情吗?”
“见仁心,你斥为‘怨气’;见纯真,你贬为‘诗魔’!”
“魏长清!”顾长生的声音陡然提高,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贫道最后问你一句——”
“一个连‘仁’与‘真’都容不下的人,你所披的这张圣人皮囊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一番话,如剥茧抽丝,如尖刀剔骨!
瞬间将魏长清伪善的面具,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在场数千士子,如遭当头棒喝,瞬间清醒!
对啊!天师说的没错!我们方才在做什么?我们在指责一个为民生疾苦而悲歌的诗人,我们在恐惧一个高唱生命豪情的诗仙!我们险些……成为了这伪善者的帮凶!
“我……”魏长清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从悲天悯人变成了惊怒交加,他指着顾长生,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一派胡言!”
顾长生看着他气急败败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是不是胡言,你说了不算。”
他转过身,对着虚空,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带上来。”
话音刚落,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一名身穿不良人黑衣,面容冷峻如刀削的汉子,在一队金吾卫的护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是不良帅,裴三!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不良人,押着一个被堵住嘴、浑身瑟瑟发抖的青衣文士。
裴三走到场中,对着紫云楼上的天子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不良帅裴三,奉天师之命,查长安‘诗诡’一案,已有结果!请陛下降旨,当庭审问!”
轰!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诗诡案!那个让长安文坛人心惶惶,连杜甫都深受其害的诡异案件,竟然在此刻被揭开了!
杨国忠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唐玄宗面沉如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审!”
“遵旨!”
裴三起身,一把扯掉那青衣文士嘴里的布条,冷喝道:“说!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残害我大唐文人,豢养诗诡?”
那文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我说!我全说!小人……小人是竹圣大人的记名弟子,王贺!是……是竹圣大人命我等,以秘法采集民间怨气,辅以死囚之血,炼制‘诗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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