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稀薄的云层,将废弃村落的断壁残垣染上一层冰冷的金色。队伍早早收拾停当,准备继续南行。经过一夜休整和井水净化成功,众人的精神面貌明显好转,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对前路的凝重。
大丫格外勤快,天不亮就帮着春婶和阿禾收拾炊具,将晾晒的衣物折叠整齐,又小心翼翼地给还在揉着眼睛的铁蛋喂了几口温水。她做事麻利,眼神里带着一种生怕被抛弃的惶恐与讨好。铁蛋似乎也意识到处境的变化,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亦步亦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少了些空洞,多了些依赖。
沈云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叹。她从板车行李中找出一件云墨穿小了的旧外衫,递给大丫:“换上吧,你的衣服太破了,不保暖。”
大丫愣住了,看着那件虽然半旧但干净完整的粗布衣服,眼圈瞬间红了,双手在破旧的衣襟上擦了又擦,才颤抖着接过,哽咽道:“谢……谢谢姑娘……”
“以后叫云疏姐就好。”沈云疏语气平和,帮她理了理额前枯黄的头发。
另一边,周砚和沈槐正在做最后的行前检查。周砚仔细地将净化过的井水分装到各个水囊中,掂量着分量,计算着消耗。沈槐则加固板车的绳索,检查车轮是否牢固。
“周大哥,我们今天能走到落霞镇吗?”云墨凑过来,帮着递送绳索,脸上带着希冀。
周砚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向南方那依旧迷茫的地平线,摇了摇头:“按舆图估算,至少还需两三日。而且……我们偏离了旧道,沙尘暴后地形有变,实际路程恐怕更长。”他没有说出更深的忧虑——越靠近可能的人烟聚集地,未知的风险也越大。
沈云疏走过来,手中拿着那份由云墨口述、她不断完善补充的简易地图。“无妨,我们按自己的节奏走。安全第一,稳妥为上。”她指向地图上一个模糊的标记,“今日目标是穿过这片丘陵地带,若能找到一条溪流的故道,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队伍再次启程。离开残破的村落,重新踏入无边无际的荒芜。昨日的沙尘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浮土,脚步落下,便扬起一片尘烟。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感。
大丫主动接过了原本由阿禾负责的一部分工作——在行进途中,更加仔细地搜寻任何可能入口的植物。她年纪稍长,似乎比阿禾更有经验,不仅认识常见的荠菜、马齿苋,还能在一些岩石背阴处,找到一种贴着地面生长、叶片肥厚多汁的“石头菜”。
“云疏姐,这个能吃,虽然有点涩,但解渴。”大丫将几株灰绿色的植物捧到沈云疏面前,小声说道,眼神里带着求证和一丝小小的骄傲。
沈云疏接过,仔细看了看,又递给旁边的春婶确认。春婶点头道:“是石头菜,荒年能救急,就是吃多了胀气。”
“无妨,适量采摘,作为补充。”沈云疏肯定了大丫的发现,“你做得很好。”
大丫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用力点了点头,更加卖力地搜寻起来。铁蛋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瞪大眼睛在地上看,偶尔发现一株,便兴奋地咿咿呀呀指给大丫看。阿禾跟在他们身边,三个孩子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采集小组,沉闷的行进路上,也因此多了几分稚嫩的生气。
王氏看着孩子们,眼中流露出慈爱,对身边的春婶低声道:“看着这几个孩子,总觉得这日子,还有点盼头。”
春婶默默点头,手里不停,将孩子们采集来的野菜小心地收拢好。
周砚依旧在前方探路,他的身影在起伏的丘陵间时隐时现。沈云疏走在队伍中段,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四周。她注意到,越往南,地面的植被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变化——枯死的草丛中,偶尔能看到一两株挣扎着冒头的、带着些许绿意的不知名草芽。虽然微弱,但这无疑是积极的信号。
晌午休息时,周砚带回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他在前方一处高地上,远远看到了官道的痕迹,但与之相伴的,是官道方向扬起的、久久不散的尘土,以及隐约传来的、属于大规模人群的嘈杂声。
“流民数量恐怕远超我们想象。”周砚言简意赅,语气沉重,“官道绝不能靠近。”
沈云疏蹙眉沉思片刻,果断道:“我们继续沿着丘陵边缘走,保持距离。宁愿多绕路,也不能卷入混乱。”
下午的路程更加艰难。烈日炙烤,缺乏遮蔽,众人的体力消耗极大。水囊消耗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尽管有净化井水打底,但那份对未知的焦虑,依旧萦绕在心头。
就在日头偏西,众人唇干舌燥、步履维艰之时,走在最前面的周砚突然停住了脚步,举起右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紧张地望向他。
周砚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倾听,片刻后,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波动:“前面……有水声。”
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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