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营地里已是一片悄然忙碌。
沈云疏将最后一块烤好的山薯干塞进背囊,用手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不仅是这点可怜的口粮,更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几乎一半的家当和未来的希望。背囊里除了山薯干,更重要的是用厚实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大包粗盐,以及春婶和王氏连夜赶编的几个更结实、样式也更巧妙的背篓。
周砚正在最后一次检查他的腰刀和随身的匕首,动作利落而专注。沈云墨则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不停调整着肩上那个较小背篓的带子,里面装着水囊和少量应急物品,他的主要任务是看和记。
“都记清楚了吗?”沈云疏看向留守的几人,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爹,营地警戒不能松懈,尤其是夜间,陷阱和警示机关要每日检查。娘,春婶,水源和食物的看管是重中之重,非我们团队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
沈槐重重点头:“放心,我省得。”他拍了拍身边一根削尖的粗竹竿,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武器。
王氏眼圈微红,却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只是上前帮女儿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襟:“万事小心,平安回来。”
春婶拉着阿禾和大丫,低声道:“我们守着家,等你们带回好消息。”
简单的告别后,三人便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按照地图和之前周砚探明的大致方向,朝着东南方疾行。
起初的一段路仍在丘陵地带,怪石嶙峋,枯木丛生,行走起来颇为费力。但三人都不是娇弱之辈,沈云疏体力稍逊,但意志坚定,紧紧跟在周砚身后。周砚始终走在最前,身形矫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沈云墨则居中,努力记住周砚提醒的每一个标志物和可能潜藏危险的地形。
日头升高,气温也迅速攀升。走出丘陵地带,眼前是一片广阔而荒芜的平地。土壤干裂成巨大的龟甲状,裂缝深不见底,视野所及,几乎看不到一丝绿色。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带着灼热的气息。
“这里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大河滩了。”周砚蹲下身,摸了摸脚下干硬板结的泥土,“河道早已干涸,顺着这里往东南走,应该就能到那片集市。”
在这片毫无遮蔽的开阔地上行进,风险倍增。周砚的神情比在丘陵时更加凝重,他示意沈云疏和云墨尽量利用河滩上偶尔出现的巨大卵石或干枯的树桩作为暂时的掩体,快速通过毫无遮挡的区域。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几乎升到头顶。就在沈云疏感觉喉咙冒火,脚步也开始发沉时,周砚突然停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三人迅速躲到一块巨大的、被晒得滚烫的岩石后面。
“前面有动静。”周砚低声道,示意他们仔细听。
风中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如同蜂群嗡嗡作响,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吆喝和牲畜(或许是人力)的嘶鸣。
周砚让云墨留在原地看守背囊,自己则和沈云疏猫着腰,借助地形向前潜行了一段距离。他们趴在一处较高的土坡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干涸的宽阔河床上,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无数的人。与其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难民聚集地。帐篷、草棚、破旧的席子……各式各样简陋的栖身之所挤在一起。人影幢幢,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浑浊气味,汗臭、尘土以及某种隐约的腐败气息混合在一起。
但在这一片绝望的底色上,也确实存在着一些交易的迹象。有人面前铺着一块布,上面摆着几件旧衣或几个瓦罐;有人守着一点点可怜的、不知从哪里挖来的根茎或野菜;还有人甚至插着草标,卖儿鬻女……
“看那边。”周砚指向集市相对中心的一片区域。
那里的人流似乎更密集一些,也有一些看起来稍微“体面”些的人在进行交易。有人守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可能是粮食;有人身旁放着捆扎好的皮子;甚至能看到一两个持着棍棒、面色凶悍的壮汉站在某个较大的帐篷外,显然是某些有实力者的护卫。
“龙蛇混杂,比预想的更乱。”周砚眉头紧锁,“但机会可能也就在那片区域。”
沈云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她注意到,即便是那些进行交易的人,也大多神色警惕,交易过程很快,几乎不与人多做交流。而且,她敏锐地发现,几乎看不到有人公开售卖盐。
“盐在这里,绝对是硬通货。”沈云疏低语,“但我们不能直接露白。先摸清楚情况,看看别人用什么交换,价格如何。”
三人重新汇合,将大部分盐和食物藏在背囊最底层,只取了少量用小块油包包好的盐和两个背篓拿在手上,混入了嘈杂的集市。
一进入人群,那种被无数绝望、贪婪、麻木目光包裹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沈云墨下意识地靠近了周砚一步。周砚一手虚按在腰后,将沈云疏护在身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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