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寨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周砚因那次护送“贡品”时的冷静表现,在底层寨众中赢得了一丝微弱的立足之地,但这并未改变他身为“被观察者”的本质。“蝮蛇”那双阴鸷的眼睛,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时常在他感觉不到的阴影处窥视着。
他的右肩伤势在“老药头”粗浅却持续的调理下,缓慢地好转。骨骼的剧痛逐渐被一种深沉的酸胀和牵拉感取代,这意味着断裂的筋络正在试图重新连接生长。他依旧无法用力,甚至大幅度活动都会带来钻心的刺痛,但至少,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高烧和持续不断的钝痛已然远离。这让他有了更多精力去观察、思考,以及……暗中积蓄。
他依旧负责那片简陋演武场的杂务,但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仅仅是冷眼旁观维持秩序,他开始更有针对性地“指点”那些尚存一丝锐气、或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反抗的“新软蛋”。他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格斗架势,而是结合自己镖师生涯的见闻和实战经验,传授一些更实用的技巧——如何利用环境,如何判断对手的虚实,如何在劣势下保护要害,甚至是如何在群战中互相掩护侧翼。
他的语言依旧简洁,甚至有些冰冷,但所授内容却直指生存核心。渐渐地,一些原本麻木的眼神里,开始燃起微弱的、名为“希望掌握力量”的火苗。几个胆大些的年轻人,如一个叫石头的沉默少年和一个因家人被青龙帮所害而满怀仇恨的青年阿昌,开始有意无意地聚集在周砚周围,在他指点时听得格外认真,私下里也会互相切磋他教的东西。
周砚并未表现出特别的亲近,依旧保持着距离。但他清楚,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废墟里,一点点实用的知识和技能,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能凝聚人心。这些微弱的联系,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助力。
他同样没有停止对黑旗寨内部的观察。通过老药头的碎语、底层寨众的抱怨,以及他自己冷眼旁观的分析,他对寨子里的权力结构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寨主雷彪,实力强悍,手段狠辣,是寨子绝对的武力核心,但似乎并不擅长精细管理,更多依赖绝对的暴力进行压制。
“蝮蛇”负责刑罚和内部监视,权力不小,手下有一批打手,为人阴狠,睚眦必报,寨中之人对其多是畏惧。他与负责外出“搜集”物资的另一位头目“疤脸”似乎素有嫌隙,两人手下的人马也时常发生摩擦。疤脸更偏向于直来直去的抢劫掠夺,而“蝮蛇”则似乎更热衷于玩弄权术和控制内部。
这种内部矛盾,让周砚看到了可以利用的缝隙。
机会,在一个燥热的黄昏悄然来临。
“周砚!”黑牙带着两个手下,大大咧咧地走到演武场,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蝮蛇爷有令,让你带几个人,明天跟我们去趟‘鬼哭涧’。”
“鬼哭涧?”周砚拄着木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那是与青龙帮势力范围接壤的一处险地,因风声穿过狭窄涧谷如同鬼哭而得名,时常有两帮的人为了争夺涧底偶尔能找到的、耐旱的苦薯而发生冲突。
“对!”黑牙啐了一口唾沫,“妈的,青龙帮那帮杂碎最近活动频繁,疤脸的人前两天在那边吃了点亏,折了两个兄弟。蝮蛇爷说了,这次咱们去,要把场子找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摸到他们新发现的苦薯地。”
周砚心中迅速盘算。这任务风险极高,显然是“蝮蛇”想借此机会打压“疤脸”的气焰,同时也有可能想试探他周砚的真正斤两,甚至……借刀杀人。
“我右肩未愈,恐难当大任。”周砚平静地回应,试图推拒。
“少废话!”黑牙不耐烦地打断,“蝮蛇爷知道你的情况!又没让你去拼命!你脑子好使,眼光毒,跟着去出出主意,盯着点就行!再说,你不是训了那帮软蛋好些天了吗?挑两个看得过去的带上,也让他们见见血!”
命令已下,不容反驳。周砚知道,这关必须过。他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需准备些东西。”
“随你便!明天一早,寨门口集合!”黑牙摆摆手,带着人走了。
周砚站在原地,目光深沉。他回到自己栖身的残垣下,仔细检查了那根陪伴他许久的木棍,又找来几块边缘锋利的燧石和柔韧的树皮纤维,默默地在木棍的一端,精心绑制起来。他做得极其专注,手指灵活地将燧石片以特定角度嵌入并固定,使得木棍的顶端,变成了一个简陋却足以致命的石刺。他并非为了主动攻击,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多一分自保乃至反击的能力。
随后,他找到了石头和阿昌。
“明日,‘鬼哭涧’。”他言简意赅。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显然知道那里的凶险。
“怕了?”周砚看着他们。
石头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阿昌则咬了咬牙:“不怕!正好找青龙帮的杂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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