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流民聚落的初次接触,像一缕微弱的风,吹进了地下河封闭的世界。带回来的草药和皮毛,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数量。它们证明了一条可行的对外通道存在,证明了知识和技能在这崩坏世道中依然拥有换取生存物资的价值。团队中弥漫着一种悄然滋长的信心,连空气中那股永恒的潮湿与水流轰鸣,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压抑。
沈云疏没有沉溺于初战告捷的喜悦。她深知这脆弱的联系如同蛛丝,随时可能断裂。外部威胁(王把头及那伙“狼”)依旧如阴云笼罩,而内部的建设与防御,必须加快步伐。
带回的草药被小心翼翼地分类、处理。一些用于治疗常见风寒腹泻,一些用于止血消炎。沈云疏将部分易于种植的草药嫩株,尝试移栽到洞穴内那片荧光苔藓最密集、湿度和光线都相对稳定的岩壁凹陷处,希望能建立起一个微型的、可持续的药圃。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成功与否尚未可知,但代表了他们从纯粹索取向主动培育的转变。
那两张兔皮,则由春婶和王氏负责处理。她们用收集到的动物油脂和草木灰,进行更细致的鞣制,试图让其变得更柔软、更耐用。沈云疏则根据记忆,画出几种简单却比当前普遍穿戴的麻片更合身、更保暖的皮坎肩和护膝的式样,指导她们进行裁剪缝制。首先要保证外出行动的林栖、沈云墨和自己能有更好的御寒装备。
与此同时,对地下河空间的探索和利用也在深化。沈云墨带着阿禾和大丫,沿着河岸向下游更远处探索,发现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水深较浅的河湾,那里聚集的盲鱼数量更多,且更容易用改进后的鱼笼捕获。他们设立了一个固定的捕捞点,大大提升了蛋白质的获取效率。
沈云疏自己,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那岩壁上的“知识库”。她开始用木炭混合着一种黏性较强的泥浆,在岩壁上绘制更复杂的示意图——包括如何利用杠杆原理制作省力的提水装置,如何搭建更隐蔽的预警陷阱,甚至开始勾勒记忆中简易弩机的结构分解图(她清楚制造弩机风险极大,但储备相关知识以备不时之需)。阿禾和大丫成了她最认真的学生,两个女孩对图形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常常能指出她绘制中的细微错误。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林栖外出巡视和设置预警陷阱的频率明显增加,每次回来,面具后的眼神都比往日更加凝重。他带回的消息证实了沈云疏的担忧:那伙携带铁器的“狼”活动痕迹并未消失,反而在洞穴所在山系的东侧区域变得更加频繁,他们似乎在系统地搜索着什么。
“不像流窜,像……找东西。”林栖蹲在火堆旁,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几个简略的方位,声音低沉,“范围,在缩小。”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这意味着,他们这个看似安全的避难所,被发现的风险正与日俱增。
“不能坐以待毙。”沈云疏看着地上那些代表威胁方位的标记,眼神锐利,“我们需要更强的预警,也需要……准备最后的退路。”她所说的退路,自然是林栖曾提及的那条通往更深地下、可能存在其他出口的路径,但那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她看向林栖:“能在洞口和更外围,布置一些……更具威慑力的机关吗?”她知道林栖精通此道。
林栖沉默地点了点头。第二天,他便带着沈云墨和收集来的材料,开始对洞穴唯一的入口进行改造。他们不再满足于预警,开始设置真正具有杀伤力的陷阱。利用削尖的硬木、坠落的石块、以及利用地形制作的翻转踏板……林栖将他对山林和杀戮的理解,淋漓尽致地运用其中。沈云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也努力记忆学习着这些残酷的生存技艺。
洞穴内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欢声笑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劳作和时刻竖起耳朵的警惕。连铁蛋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变得格外安静,常常依偎在母亲王氏身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安。
这天傍晚,意外还是发生了。
负责在靠近洞口处晾晒鱼干的阿禾,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带爬地跑回平台区域,小脸煞白,指着洞口方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心中一惊,沈云疏立刻抓起身边的木矛(已经用金属箭头加固过),林栖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向洞口方向。沈云墨紧随其后,手握弓箭。
片刻之后,林栖返回,手里提着一只被粗糙的木质箭矢射穿、还在微微抽搐的灰毛野兔。但那箭矢……并非林栖惯用的、制作精良的骨箭或石箭,而是用粗糙的树枝简单削成,尾羽杂乱,箭镞甚至没有打磨,只是削尖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在那只野兔的腿部,紧紧缠绕着一小截颜色鲜艳的、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红色麻线!
“这不是我们的箭!”沈云墨失声道,脸色难看。
林栖将野兔和那支粗糙的箭矢扔在地上,指着箭杆上一个用炭灰画出的、歪歪扭扭的交叉骨标记,声音冰冷得如同地底寒泉:“是‘鬣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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