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线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洞穴内已是一片压抑的忙碌。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物品捆扎的窸窣声、以及武器与石壁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磕碰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决绝与一丝微弱希望的特殊气息。
王氏和春婶将最后几块用干净麻布包裹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块茎塞进背囊,动作仔细得近乎虔诚,仿佛这些粗糙的食物是通往生路的唯一门票。阿禾和大丫合力将几张鞣制好的、还算完整的兔皮卷紧,用皮绳捆好,交给沈云墨。铁蛋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罕见地没有哭闹,只是紧紧抓着王氏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沈槐和周砚负责最后的武器检查。周砚用他尚显无力的左手,一遍遍擦拭着那把腰刀的刀柄,眼神专注而冰冷。沈槐则将几根打磨得最尖锐的木矛分发给沈云墨、石头和阿昌,低声嘱咐着注意事项。那三支闪着寒光的钢箭被林栖亲自收进了自己的箭囊,与他的骨箭并排而立,显得格外珍贵。
沈云疏最后巡视了一圈这个他们栖身多日、曾以为能暂时安身立命的洞穴。石坑里冷却的灰烬,地上铺设的干草,角落里还残留着一些不便携带的粗笨石器和破损陶片……这里曾是他们绝望中寻到的一处喘息之地,此刻却不得不主动放弃。她深吸一口气,将一丝留恋掐灭,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都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默默点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和林栖。
林栖站在那条通往山谷的狭窄缝隙前,像一尊融入阴影的石像。他最后调整了一下肩上背着的弓箭和那个装着少量珍贵物品的皮囊,回头,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跟紧我。”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步,踩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许出声,不许乱跑。”
他率先侧身,如同游鱼般滑入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缝隙。沈云疏毫不犹豫地跟上,周砚示意其他人依次进入,自己则断后。
缝隙内阴暗潮湿,充满了泥土和苔藓的气息。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有时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光线从头顶偶尔的石缝中漏下,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连铁蛋都被王氏用一块干净的布条轻轻系住了嘴,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队伍在绝对的沉默中缓慢前行,只有衣料摩擦石壁的沙沙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这段路并不长,但对每个人而言都显得无比漫长。未知的恐惧和外面乱兵带来的阴影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透来一丝不同于洞穴幽暗的光亮,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林栖的身影在光亮处停顿了一下,抬手做了个警戒的手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去。
片刻后,他回过头,示意安全。
众人依次钻出缝隙,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赶紧捂住了嘴。
他们正处于一处陡峭山坡的中上部,身后是来时的山壁,身前则是一片向下延伸、被淡淡晨雾笼罩的幽深谷地。与外面干旱龟裂的土地截然不同,这片山谷似乎得益于特殊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隐秘水源,植被异常茂盛。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冠层层叠叠,树下是密集的灌木丛和蕨类植物,郁郁葱葱,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木腐殖质的气息,湿润而清新,还夹杂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甜腥气。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反而更衬得四周一片死寂。
“这就是……山谷?”沈云墨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惊叹和一丝不安。这里的生机勃勃与外面的死寂荒芜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反而让人心生警惕。
林栖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审视着下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影。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脚下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仔细观察着旁边一丛灌木的叶片。
沈云疏也学着的样子,观察着周围。她注意到,靠近他们出来的这片山坡,植物长势虽然好,但似乎……过于整齐了?缺乏动物啃食或活动的痕迹。
“看那里。”周砚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用左手持着的木矛,指向斜下方不远处的一处灌木。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株灌木的枝叶呈现出不自然的枯萎和卷曲,叶片上沾染着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粘稠物质,在晨曦微光下反射着令人不适的油亮光泽。
是那种黑色粘液!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王氏下意识地把铁蛋搂得更紧。
林栖走过去,用一根树枝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些枯萎的枝叶和粘液残留。他仔细观察着粘液干涸后的痕迹,以及旁边泥土上几乎难以辨认的、模糊的拖拽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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