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南堡外围那片喧嚣与绝望交织的土地,林栖三人如同游鱼归海,迅速隐没在苍翠的山林之中。与来时的紧张试探不同,返程的脚步虽然依旧急促,却多了几分踏实。背上的行囊里,那些用盐、皮子和陶器换来的工具和药材,沉甸甸的,不仅是物资,更是期盼。
林栖依旧走在最前,他的感官像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沈云墨和赵石紧跟其后,两人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胸膛里鼓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们不仅完成了交易,更亲眼见识了山外的世界,那种混乱、残酷与零星秩序并存的复杂景象,让他们对眼下山谷里这份安宁的来之不易,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林大哥,那个小掌柜说这锉刀是南边来的精钢口,周叔见了肯定高兴!”沈云墨忍不住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兴奋。
“嗯。”林栖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前方一处灌木丛,那里有细微的断枝痕迹,他停下脚步,示意两人警戒。仔细检查后,发现只是被野猪蹭过的痕迹,这才放松下来。
途中休息时,赵石拿出水囊,却没有立刻喝,而是先递给了林栖。这一路上,他话不多,却把林栖教的每一个生存细节都牢牢刻在心里,默默承担着最重的体力活,时刻注意着保护沈云墨。林栖接过水囊,看了赵石一眼,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骨子里有着山岩般的坚韧和忠诚。
“云墨,”赵石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外面……那些人,真苦。”
沈云墨脸上的兴奋淡去,点了点头:“是啊,比我们当初逃荒时看到的还……还让人心里堵得慌。”他想起了那个想用孩子换皮子的妇人,想起了地上无人收拾的尸骸,想起了兵丁挥舞的鞭子。
“所以我们更得把咱家守好。”赵石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
林栖听着两个少年的对话,没有插话。让他们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种最深刻的成长教育。他知道,经过这一遭,这两个小子会更快地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汉子。
归途似乎比去时顺畅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路线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归心似箭。当熟悉的丘陵轮廓和那条作为营地天然屏障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时,三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营地了望塔上负责警戒的石头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三人的身影,立刻发出了信号。很快,栅门被打开,沈云疏、周砚、王氏等一大群人迎了出来。
“回来了!回来了!”王氏第一个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快步上前,也顾不上看行囊,先拉着沈云墨上下打量,“没事吧?路上没遇到危险吧?饿不饿?”
沈云墨被母亲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娘,没事,我们好着呢!林大哥可厉害了!”
周砚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林栖身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周砚微微颔首,看到三人都完好无损,他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赵石和沈云墨背上那明显鼓胀了不少的行囊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沈云疏走到林栖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关切:“一路辛苦了,还顺利吗?”
林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顺利。换了东西,摸了情况。”
众人簇拥着三人回到营地中央的空地,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们带回了什么。沈云墨和赵石小心翼翼地将行囊放下,如同展示珍宝一样,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
那两把泛着冷光的精钢扁锉和那把小巧却结实的凿子一拿出来,周砚的眼睛就亮了。他一步上前,拿起一把锉刀,用手指轻轻触摸刃口,又屈指弹了弹,听着那清脆的回响,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毫不掩饰的赞赏:“好!真是好东西!这钢口,这硬度,打磨咱们自己打出来的铁器正合适!能省下不少功夫!”
沈槐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这做工,比咱们之前用的强太多了!这下好了,以后做精细木工活也不发愁了。”
接着是那包三七粉和艾草。赵叶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打开药包仔细嗅闻、辨认,小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是上好的三七!止血化瘀的效果肯定好!还有这艾草,品相也不错,冬天用来灸疗或者熏屋子都很好!太好了!”她像捧着宝贝一样,赶紧把药材收好。
当最后剩下的一点花香盐和那张没换出去的备用皮子被拿出来时,王氏和春婶也松了口气。盐没全换出去,意味着他们自产的货物有竞争力,而皮子没换掉,也不打紧,留着自家用也好。
“快说说,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沈槐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沈云墨深吸一口气,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他从那条难走的山路说起,讲到望南堡外密密麻麻的流民窝棚,讲到集市上为了点粮食争抢打骂的场景,讲到兵丁的蛮横,也讲到了那个想换盐的老者和想换皮子的妇人,语气从最初的兴奋渐渐变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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