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金辉洒向山谷中的营地,却驱不散工坊区上空那因灼热蒸汽而微微扭曲的空气。今天,是那台凝聚了众人智慧与汗水的双风箱正式投入使用的日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紧张与柴炭气息的特殊氛围。
周砚站在煅炉前,古铜色的上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肌肉线条在炉火的映照下如同铜铸。他神情肃穆,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炉膛内已然烧得发白的铁矿石。赵石和李老四一左一右,稳稳扶住双风箱那根粗壮的联动杠杆,手臂上的青筋因蓄力而贲起。阿昌和另一名少年屏息待命在一旁,准备随时替换。
“开始!”周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赵石与李老四对视一眼,同时低喝发力,腰背下沉,手臂猛地推动杠杆。起初,机构结合处发出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随着润滑的兽油发挥作用,动作很快变得流畅起来。杠杆带动两侧厚重的木质活塞,此起彼伏,发出沉重而富有韵律的轰鸣。
“呼——轰!呼——轰!”
强劲、稳定、持续不断的气流被疯狂地压入炉膛深处。原本只是安静燃烧的炭火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火舌猛地向上窜起一尺多高,颜色从暗红骤然转为亮黄,继而迸发出一种近乎刺眼的炽白光芒!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般向外扩散,让站在数步之外围观的人群都感到面部皮肤发紧,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
“好家伙!这风……这火!”沈槐负责掌控炉温添减柴炭,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须发点燃的恐怖热力,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既是震惊,更是狂喜。
周砚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奔腾的烈焰,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那是极度激动下的克制。这风力,这火势,这温度,远远超出了他以往所有的经验!他迅速而精准地调整着炉内柴炭和矿石的位置,确保每一块铁石都能被这前所未有的高温均匀而高效地熔炼。
沈云疏也站在人群前方,仔细观察着。她能清晰地看到,在持续强劲的鼓风下,那些坚硬的铁矿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软化,边缘处甚至开始熔融,泛出炽热的铁水光泽,细微的铁水珠如同汗珠般渗出、汇聚、滴落。这效率,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她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条路,走对了!
拉风箱是极其耗费体力的重活,即便赵石和李老四都是营地里有名的力气大的汉子,两人轮流操作,也很快汗如雨下,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风箱本身一般沉重,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因为过度负荷而突突直跳。但看到周砚眼中那如同炉火般炽热的光芒,看到沈槐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感受到那炉中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烈焰,两人都死死咬紧牙关,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压榨出来,眼神中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坚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炉温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巅峰。周砚看准时机,用特制的长柄铁钳,以一种极其稳准的姿态,闪电般夹起一块烧得白亮耀眼、几乎无法直视的铁胚,迅速转移到旁边那巨大的铁砧之上
“铛——!”沉重的铁锤带着千钧之力轰然落下,砸在通红的铁胚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耀眼的火星如同节日烟花般四散飞溅,映亮了周围每一张专注而紧张的脸庞。
那铁胚在如此高温和重击下,仿佛变得异常“驯服”,延展性远超以往。周砚左右开弓,虽然右臂旧伤限制了他完全发力,但他左手的锤击却如同精准的机械,每一锤都落在最关键的位置,力量沉雄,节奏分明。沈槐在一旁,手持小锤,如同乐队的指挥,时而轻敲铁胚边缘调整角度,时而点指关键部位,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这充满力量与韵律的交响中,一块原本粗糙不堪、棱角分明的铁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渐渐显露出锄头那流畅而实用的轮廓。每一次锤击,都仿佛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上,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振奋。
周围的少年们,如石头、阿昌等人,看得如痴如醉,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打扰这神圣的锻造过程。他们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仿佛在看一场力量的仪式,一场点石成金的魔术。
经过反复的锻打、塑形,当铁胚温度稍降,周砚将其再次投入炉中短暂加热,随后迅速夹出,进行关键的淬火步骤。这一次,他选择了之前试验效果最佳的淡黄色回火工艺。通红的锄头被精准地浸入旁边准备好的鹿油罐中。
“嗤————!”
一声漫长而剧烈的爆响,一股更浓烈、带着焦香的白烟冲天而起,几乎笼罩了整个工坊一角。
待白烟稍稍散去,周砚将已然变了颜色的锄头取出,放在铁砧上自然冷却。最后,他用那柄新换回来的精钢扁锉,仔细地打磨掉毛刺,修整刃口。当他把最终成型的那把锄头高高举起时,整个工坊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件新生的器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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