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夜晚,寒意比外面来得更重,也更早。篝火的光芒在陡峭的岩壁上跳跃,将围坐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摇曳的鬼魅。除了守夜人偶尔压低的交谈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四下里一片死寂,连惯常的虫鸣都听不到,只有岩壁缝隙中不知来源的风,发出低沉的呜咽。
沈云疏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麻布外衣,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并没有立刻入睡。她借着火光,再次摊开那张愈发显得珍贵的地图,手指沿着墨线勾勒的路径,滑过他们已经走过的塌方区,落在下一个标记的水源点和需要警惕的隘口符号上。
“按照林栖的说法,明天我们应该能到达第二处水源,然后接近那个隘口。”周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安排好守夜轮次,也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醒。
“嗯。”沈云疏点点头,将地图往他那边挪了挪,“隘口是关键。林栖说那里易守难攻,如果真有人盘踞,会很麻烦。”
“兵来将挡。”周砚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周围或靠或卧、已然陷入沉睡的人们,“今天大家表现不错,尤其是攀爬那段,没人掉链子。孙老丈带来的人,也渐渐跟上了。”
“是啊,磨合得比预想中快。”沈云疏微微松了口气,“何婶和马老三的手艺,路上肯定还能派上大用场。就是不知道,这峡谷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走一步看一步。”周砚看着跳动的火焰,“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总有办法。”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各自歇下。沈云疏将地图小心收好,躺在铺了干草的兽皮上,却久久无法入眠。身下地面的寒气透过兽皮阵阵传来,耳边是不同频率的呼吸和鼾声,还有远处守夜人极轻的脚步声。黑子蜷缩在她脚边,毛茸茸的身体传来一点暖意。她望着头顶那一线被岩壁切割、显得格外遥远的星空,心中思绪纷杂。离开经营许久的营地,踏入这完全陌生的险地,未来的不确定性,像这峡谷深处的黑暗一样,浓得化不开。
后半夜,她是被一阵急促的鸟鸣惊醒的——是林栖发出的示警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守夜的石头压低声音喝道:“有东西靠近!”
整个营地瞬间惊醒!没有人惊呼,只有窸窸窣窣的快速起身声和武器出鞘的轻微摩擦声。人们迅速按照演练过的方案,依托岩壁和内凹的地形,形成了防御圈,将老弱妇孺护在中间。周砚和林栖已经如同鬼魅般来到了营地边缘,隐在阴影里,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下游,他们来时的路。
沈云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握住手弩。难道是被他们捆在矿坑的那些流匪挣脱了追来?还是白天路过的那股溃兵去而复返?或者是……峡谷里本身存在的危险?
黑暗中,只能听到一种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正由远及近,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营地的方向而来。
“不是人。”林栖极其低声地说了一句,他的夜视能力远超常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野兽?所有人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在这狭窄的谷底,若是遇到大型猛兽,可比面对流匪麻烦得多!
脚步声在距离营地约二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粗重的喘息声更加清晰。借着微弱的天光和篝火的余烬,人们隐约看到,那是一个体型庞大、轮廓模糊的黑影,似乎正在黑暗中打量着他们。
“是山魈?还是熊?”周砚低声问林栖,左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林栖凝神看了片刻,微微摇头:“不像。动作笨拙,气息……混乱。”
就在这时,那黑影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是被篝火的光亮刺激,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嘶吼,猛地向前冲了几步!
“准备!”周砚低喝。
然而,那黑影冲了几步后,却仿佛耗尽了力气,前腿一软,重重地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只剩下更加粗重痛苦的喘息。
众人面面相觑。
林栖艺高人胆大,示意周砚掩护,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传来:“是头野猪,很大的家伙,不过……快死了。”
野猪?众人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感到疑惑。野猪虽然凶猛,但通常不会主动靠近这么多人的营地,而且听这动静,状态很不对。
周砚让其他人保持警戒,自己和沈云疏、以及懂些兽医的老者走了过去。借着石头点燃的一支松明,他们看清了地上的庞然大物。
果然是一头成年的公野猪,体型壮硕,獠牙外翻,但此刻它侧卧在地,腹部剧烈起伏,口鼻处满是白沫,眼神涣散,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最可怕的是它的后腿,肿胀得厉害,颜色发黑,上面有两个清晰的、间距很宽的血洞。
“是被蛇咬了!”老者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看这牙印和肿胀的程度,是剧毒的家伙!这畜生能撑到这里,已经是命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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