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栖,坳内的气氛并未立刻松弛。周砚随即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全面加强警戒,尤其关注南山村方向,增派暗哨,加密巡逻。工坊区,水力锻锤的轰鸣依旧,但周砚巡查的目光比平日更为锐利,对细节的要求也更为严苛。垦殖队照常引水灌溉,队长刘大用却特意吩咐队员们保持警觉,工具不离身。
沈云疏没有休息,她先是去了阿禾负责的火药组。为确保安全,火药组设在远离居住区和主工坊的一处独立岩洞内。洞内通风良好,阿禾正带着两名助手,在石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小秤称量颗粒化的黑火药,然后缓缓灌入用多层韧纸紧密卷成的标准圆筒中。
“云疏姐!”阿禾见到沈云疏,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脸上露出专注而认真的神情。长期的实践让她褪去了青涩,显得沉稳干练。
“进行得如何?”沈云疏走近,观察着那些排列整齐的纸筒,轻声问道。这是标准化火药管制作的关键步骤,旨在提升火药的稳定性、威力和使用效率。
“按您定的颗粒标准和配比,装填确实顺畅了许多,密度也更均匀,不像粉末那样容易受潮结块。”阿禾一边操作一边汇报,语气带着实践出的信心,“就是这外壳的密封和防潮,还在摸索。用蜂蜡处理过一批,效果不错,但蜂蜡来源有限。我们正在试其他材料,比如多层纸中间夹上刷过桐油的薄皮纸,看看效果。”
“很好,安全性和可靠性是第一位的,不必追求速度,多种方法都可以尝试。”沈云疏鼓励道,拿起一个未封口的纸筒仔细检视,“重点是找到适合我们目前条件、能够稳定获取且有效的材料和方法。记录下每次试验的结果,好的坏的都要记,便于总结。”
“明白!”阿禾郑重应下。她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沈云疏又检查了旁边存放的、经过初步提纯的硝石和硫磺原料,再次强调了操作规范和防火防潮的重要性,才离开火药组。黑火药的改进与标准化,是栖雁坳防御和攻坚能力的核心之一,容不得半点疏忽。
接着,她信步走向水力工坊区。巨大的水轮在溪流推动下隆隆转动,通过精密的连杆与齿轮,将澎湃的自然之力转化为锻锤起落和风箱鼓动的机械能。周砚正站在水力锻锤旁,仅凭左手的动作和精准的指令,亲自督导一名年轻学徒锻打一块烧得赤红的铁料。他的右臂伤势未愈,垂在身侧,但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本身就是严格标准的化身。
“稳住下盘!力量要顺着水势走,不是蛮干硬抗!体会锤头撞击的节奏,引导它,驾驭它!”周砚的声音在轰鸣中极具穿透力,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对!就是这种感觉!记住!百炼成钢,分寸之间见真章!你手下出来的,是能救命的利器,还是不堪用的废铁,就在这千锤百炼的细微差别里!”
那学徒全身心投入,汗水浸湿了衣衫,努力捕捉并复制着周砚所传授的那种对力量的精妙控制。看到沈云疏过来,周砚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那块正在成形的铁料分毫。
沈云疏在一旁静静观摩。她看到,在周砚近乎苛刻的督导下,工坊出产的各类铁器,无论是垦殖所需的农具,还是护卫队依赖的武器,其质量、耐用性和一致性都在稳步提升。这种对技艺精益求精的追求和扎实的工匠传统,是栖雁坳在这艰难时世中能够立足并谋求发展的坚实根基。
午后,阳光透过云隙,为坳地带来几分暖意。沈云疏又来到了学堂区。此时并非文化识字课,而是由沈云墨主持,讲解一些实用的几何与算术知识,并将其与营地的实际建设、土地丈量、水渠规划等具体事务结合起来。沈云墨在充当黑板的平整石板上画着简图,下面坐着的人年龄各异,有充满求知欲的少年,也有像李老四这样意识到知识重要性而主动来学的成年人,都听得十分专注。看到姐姐进来,沈云墨讲解得更加卖力,试图用更浅显的语言阐述其中的道理。
沈云疏没有打扰,悄悄在后排坐下。望着这些原本可能终生与简单劳作打交道的身影,如今眼中开始闪烁出理解与思考的光芒,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知识的启蒙与技能的传承,同样是这个新生聚落生命力蓬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另一种形式的力量积累与未来希望。
直到夕阳将天边云霞染成绚丽的锦缎,林栖那熟悉挺拔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坳口,依旧孑然一身,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出行。
得到消息的沈云疏和周砚立刻赶到议事棚。沈槐、春婶等人也迅速聚集过来,脸上带着期盼与探询。
“情况如何?”周砚率先发问,语气沉稳,目光专注。
林栖的表情依旧古井无波,但若细看,能察觉他眼神深处比离去时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许完成任务的淡然。“人、物均已当面移交石岩。”他言简意赅地开始汇报,“初时,他们见到赵魁与被擒同党,尤其是我出示那对石符时,反应强烈,气氛骤紧,有人当即握住了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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