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转头看向他,目光沉重:
“朕要做什么?朕要抄家,朕要拷饷,朕要把这满城的蛀虫,有一个算一个,从六品以上,全部抄家灭族!”
“无论他平时是唱白脸还是唱红脸,是所谓的‘浙党’还是‘东林党’,但凡是在这京城粪坑里趴食的,全都给朕抓起来,把他们吞下去的,连本带利,都给朕吐出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快意:
“然后,给朕——斩!首!示!众!”
“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王承恩和卢光祖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全部?从六品以上?无论忠奸?这得有多少官员?
不下千人啊,这简直是要将大明朝的中枢官员体系连根拔起。
这是自毁长城啊,天下,天下会大乱的。
“陛下,三思啊,”卢光祖也忍不住叩首,急声道,
“如此一来,朝廷运转立时瘫痪,天下督抚得知,必生异心,建虏闻讯,恐趁机入寇,此乃倾国之祸啊!”
“瘫痪?异心?入寇?”朱由检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现在的朝廷,难道就不是瘫痪的吗?现在的天下督抚,难道就有多少忠心的吗?现在的边关,难道就挡得住建虏吗?”
“既然已经烂透了,那就彻底打碎,扫干净这些垃圾,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止住笑声,眼神恢复冰冷:
“当然,也不是全都杀。户部尚书倪元璐,还有他手下那些精通账目,熟知钱粮往来关窍的小吏,给朕留下,朕还要他们干活,把抄没的家产给朕一笔笔算清楚。”
“还有,英国公张家,暂且不动。”
留下英国公,并非因其绝对忠诚,而是因其勋贵之首的地位和在京营中的旧部影响力。
在彻底清洗文官集团的同时,需要暂时稳住一部分勋贵,避免所有势力同时反弹。
而留下户部官员和小吏,则纯粹是为了榨干他们最后的使用价值——抄家算账。
“执行命令,”朱由检不再给他们任何劝谏的机会,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立刻,马上!”
皇帝的旨意,以最高效率和最隐秘的方式,化作了冰冷的行动。
最先感受到异样的是北京的普通百姓。
原本虽然实行宵禁,但执行从未如此严格过。
突然之间,街面上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密集而整齐的军队跑步声和马蹄声,如同沉闷的雷声滚过冻土。
“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兵?”
“快看,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都出来了,还,还有京营的兵,”
“戒严了,戒严了,官爷挨家挨户拍门,让所有人待在家里,不准出门,不准探头探脑!”
“老天爷啊,这是要出大事啊,”
人们惊慌地躲在家中,吹熄灯火,透过门缝和窗纸的破洞,惊恐地向外窥视。
他们看到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士兵,面色冷峻,封锁了所有的街口巷尾,长枪如林,在稀薄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整个北京城,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和监狱。
各种猜测在冰冷的恐惧中滋生蔓延:
“是不是,闯贼打过来了?”
“不像啊,没听见炮声,”
“难道是建虏入关了?”
“我看,像是城里要出大事,听说白天宫里死了个大官,”
“唉,甭管啥事,咱小老百姓,躲家里别出声就对了,老天爷保佑吧,”
对于底层民众而言,无论是边关战事还是朝堂政争,最终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无非是兵灾,乱兵,或者更加严酷的盘剥。
他们早已习惯了被动地承受命运,在恐惧和麻木中,等待着未知的灾祸降临。
皇帝的清洗计划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这巨大风暴中,最微不足道,也最无助的尘埃。
蜷缩在冰冷炕上的城市贫民张三,被窗外一阵异常密集和沉重的脚步声惊醒。
他小心翼翼地扒着破窗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昏暗的月光和零星的火把光下,一队队顶盔贯甲,刀枪出鞘的士兵,正沉默而快速地在街道上行进。
他们的盔甲制式似乎和往常看到的京营兵不太一样,更加简朴,却带着一股子百战余生的凶悍之气。
“当家的,外面,外面咋啦?”妻子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嘘,别出声,”张三压低声音,心砰砰直跳,
“是兵,好多兵,从来没见过的兵。”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巡街衙役和兵丁粗暴的砸门和吆喝声:
“奉旨戒严,所有百姓听着,紧闭门户,不得外出,违令者,以乱党论,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所有听到的人的心里。
家家户户都吓得熄灭了本就微弱的灯火,死死顶住门窗,连大气都不敢出。孩子们被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哭声惹来灾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