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来,他们偏安江南,虽也顶着“圣人之后”的光环。
但无论是在政治地位,社会影响力还是实际利益上,都远远无法与曲阜的北宗相提并论。
北宗享受着无上的尊荣和朝廷的巨额赏赐,
而南宗更多是守着祖庙,维持着一种清贵的体面。
内心却无不渴望着有朝一日能重归正统。
当曲阜覆灭,北宗直系尽殁的消息通过商队和私人渠道,早于官方邸报传到衢州时,
整个南宗府邸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一股压抑不住的狂喜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当代南宗宗主孔贞运,年约五旬,此刻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色因激动而潮红,双手微微颤抖。
他反复向心腹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得到肯定答复后,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释放和无限的野望:
“天佑我南宗!天佑我南宗啊!哈哈哈哈哈……”
“曲阜北宗,僭居正统数百年,如今竟遭此天谴!合该我衢州一脉,重掌圣人祀事,光复祖庭!”
在他眼中,曲阜的鲜血不是悲剧,而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北宗的死绝,意味着他们南宗成了孔夫子血脉最“正统”的继承人!
那顶戴了数百年的“衍圣公”的帽子,那无尽的荣耀和利益,眼看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了!
“父亲!此乃我孔氏南宗中兴之机啊!”
孔贞运的长子孔尚乾激动地说道,
“北宗罹难,朝廷必然要重立圣人奉祀之主!除了我们衢州,还有谁有资格?我们应立即准备,上书朝廷,表明心迹,争取……”
“不错!”孔贞运打断儿子的话,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不仅要上书,还要发动所有在朝在野的关系,尤其是江浙籍的官员,名士,要他们为我们造势!我们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圣人血脉未绝,正统在衢!”
整个南宗府邸都动了起来。
往日里清静的宅院,此刻充满了兴奋的窃窃私语和紧张的筹备。
有人开始翻箱倒柜,找出最能证明自家“正统”地位的族谱,敕书。
有人开始起草文采斐然,情真意切的陈情表;有人开始盘点家底,准备用于打点关节的财物。
更有人已经开始幻想,一旦被册封为新的衍圣公,该如何风光入京,如何重建孔府威严……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天上掉馅饼”的狂喜之中,选择性忽略了北宗覆灭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与皇权的冷酷算计。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次幸运的王朝更迭中常见的“正统”转移,
却不知,那位远在北京的皇帝,早已挖好了埋葬整个“衍圣公”名号的深坑。
曲阜孔府覆灭,衍圣公绝嗣的消息,激起了千层浪花,迅速在整个大明的文人阶层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和极其复杂的分化反应。
部分北方士人,清流言官,以及与曲阜孔府关系密切者。
他们闻讯如丧考妣,悲愤交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李逆此举,毁我道统,绝我文脉,实乃神州陆沉之兆啊!”
一位致仕的老翰林在书房中嚎啕大哭,对着曲阜方向长跪不起。
“陛下虽下诏哀悼,然贼寇猖獗至此,朝廷竟不能保圣人之后,岂不令人心寒?”
一些激进的年轻士子聚集在茶楼酒肆,痛心疾首,
甚至有人喊出了“朝廷无能,致使圣裔蒙难”的激烈言辞。
他们将怒火同时倾泻向李自成和“保护不力”的朝廷,要求朝廷立刻发重兵剿贼,并为孔府复仇。
这部分人是朱由检需要小心安抚和引导的。
嗯!
从孔家子女中,择出一人,端庄秀丽美貌者,操作一番,捧成花魁,或许可行?
而另外又有一批人,则乐见其成。
这部分人多是南方士人,或与北宗有隙,或本就对程朱理学,或是纯粹的投机分子。
有些受王学左派影响的士子,对北宗权威早有不满。
“曲阜孔氏,享国恩数百年,盘踞地方,与国争利,其行径,岂尽合圣人教诲?今日之祸,虽惨烈,焉知非福兮祸所伏?”
一些人在私下场合如此议论,隐隐有种打破枷锁的快意。
他们乐见北宗这座大山的倒塌,认为这或许能给僵化的思想界带来新的空气。
而对于南宗的蠢蠢欲动,他们中不少人持支持或乐见其成的态度,
甚至有人已开始与衢州南宗暗中联络,准备拥立“新主”。
大部分文人茫然失措,
千百年来,曲阜孔府和衍圣公就是他们精神世界里的定海神针,是“道统”与“政统”结合的象征。
如今这根支柱突然崩塌,让他们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信仰危机。
“圣人之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这天道,还可知否?这圣贤书,读之何用?”
许多底层秀才,塾师感到前所未有的迷失。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场巨变,对朝廷的追封感到些许安慰,又对未来的思想秩序充满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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