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副将低声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声音却平静无波:
“回复大王,官军对我部戒备森严,正面攻势未疲,此时侧击,恐难奏效,反中官军埋伏。请大王再坚持片刻,待官军力竭,我部定当奋力一击。”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托词。
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等黄得功将张献忠的主力牢牢吸引住,等那约定的信号。
等待是煎熬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一边是曾经的恩义和麾下八千弟兄的性命,一边是心中的大义和更广阔的未来。
他不断审视着自己的决定,怀疑,坚定,再怀疑,再坚定。
他看到营中一些将领眼中闪烁的疑惑,他们不明白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他不能解释,只能以威严的目光压下所有的疑问。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
主阵地的厮杀声似乎永无止境,李定国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黄得功顶不住了?难道计划有变?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时——
“咻——嘭!”
“咻——嘭!”
“咻——嘭!”
三声尖锐的呼啸,紧接着是三团耀眼的红色火光,在官军后阵上空猛地炸开!如同三道撕裂阴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李定国有些苍白的脸!
来了!
约定的总攻信号!
那一刹那,所有的犹豫,彷徨,愧疚,都被这信号烧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即将摆脱桎梏的激荡!
他猛地转身,面对早已集结待命,却不明所以的核心将领们,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或紧张,或疑惑,或期待的脸。
“弟兄们!”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等从军,所为者何?是烧杀抢掠,为祸乡里吗?是像张献忠一般,只顾自己称王称霸,不顾百姓死活吗?!”
众将愕然,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
“不是!”李定国自问自答,声音提高,
“我等当初追随,是为了一口饭吃,是为了在这乱世活下去!但如今,有一条更好的路摆在面前!”
“北京陛下,圣明烛照,已下旨免除天下赋税,要分田地于百姓!那才是真正的太平之道!”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石破天惊的决定:
“张献忠,暴虐无道,已非明主!我李定国,今日决意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助黄总兵平定川乱,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呆了。
“愿随将军者,站到左边!心存疑虑者,李定国绝不为难,可自行离去!但若敢阻拦……”
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四射,“休怪李某剑下无情!”
短暂的沉默后——
“末将愿随将军!”
“我等早就受够了!愿随将军反正!”
“为了川蜀百姓,干了!”
大部分将领早已被李定国暗中说服或本就有此意,此刻纷纷表态。
少数几个张献忠的死忠,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和大多数人的意志,也只能颓然低头,或被亲兵迅速控制。
“好!”李定国长剑指向张献忠中军方向,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全军听令!目标,张献忠中军侧翼及后路!倒戈旗帜,随我杀贼!迎王师!”
“杀贼!迎王师!”
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和决绝,化作了震天的怒吼!
八千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如同开闸的猛虎,在李定国的亲自率领下,毫不犹豫地冲出了营寨。
方向不是杀向官军,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自家主阵地的侧后软肋!
时间在惨烈的厮杀中缓缓流逝。就在前线战事最为焦灼,双方都几乎精疲力尽之时——
“咻——嘭!”
三支耀眼的红色信号火箭,从官军后阵腾空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中炸开,如同三朵死亡之花!
黄得功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李定国的信号!
他几乎能想象到,此刻西军侧后方,李定国那八千养精蓄锐的精锐,正如猛虎出闸,给予张献忠致命一击!
果然,片刻之后,西军阵线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混乱!喊杀声从侧后传来,远比正面更加激烈和突然!
“报——大将军!李定国将军已率部反正,正在猛攻张献忠中军侧翼!”
“好!李定国,真信人也!”黄得功忍不住赞了一声,随即长刀再次高举,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全军听令!张献忠已乱!随我总攻!破敌就在今日!杀——!”
“杀啊!”
一直被压抑着的官军士气,瞬间爆棚!
所有预备队全部投入战场,如同海啸般向着已经动摇的西军防线发起了最后的,排山倒海的冲击!
当李定国的部队如同尖刀般插入西军侧后时,造成的混乱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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