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辽目光凝重,语重心长地向儿子开口道:
“福儿,终平一战,为父被辛梦阳困于军营,总督府内人心惶惶、变数将生之时,是你挺身而出,稳固了局面,对吗?”
“欸?”
洪福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在商讨让自己随军作战一事吗?怎么又扯到这事上了?可他还是认真回答道:
“此事……是有思用在侧辅佐,教儿行事,不然儿多半会不知所措……”
“好!”
不等洪福把话说完,洪辽便笑着说道:
“这一次,为父需要你在必要时刻重现上次的决断。”
“啊?”
洪福诧异地望着父亲,而洪辽很快给出解释,叹息一声道:
“为父便不隐瞒了,宣人悍勇,我军实有不敌。前线交锋,未必能够一举破敌,反倒有为宣军所破之可能。为父身为统帅,理应不说此丧气之话,可不做好多手准备,如何可称万全?为
父不怕不敌宣人,就怕我昭军一溃千里,就连终平四城也为宣人一举攻克。若真是如此,为父罪孽深重,唯有自戕以谢罪矣!正因为父有此思量,为父才认为:终平,必须有人留守,这个留守之人,舍你其谁?
前线当真出现不利,后方必将人心惶惶,你为踏北总督之长子,可趁此时挺身而出,力保局面不出掌控,让我昭军可得重整再战之机。
如此,如何不是一件大功劳?于前线厮杀,逞一夫之勇力,如何比得上坐镇后方,统顾大局?为父,实需仰赖于你和思用啊!莫要让为父失望。”
“父亲!”
洪福动容不已地看向洪辽。
父亲不愧是父亲,想的就是深远得多,自己坐镇后方起到的作用,确实要比拼杀前线要多啊!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何拒绝之理由?
洪福兴高采烈地接受了父亲的提议。
“父亲说的是!是孩儿莽撞了,儿定不会负父亲所托,与思用稳固后方,让父亲在前线无忧。”
“好!”
洪辽欣慰地点了点头。
“如此,为父今夜可安眠矣!福儿,你先退下吧!”
“遵命!”
洪福走出屋子,洪辽伸出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唉!就这样吧!终平四城保得住就保,保不住的话……那也实在是天意难违了。他洪家真的能挺过这一劫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嘶——”
一阵凉风从窗户缝里溜了进来,擦到了这位总督大人的千金之躯,令他顿时打了个冷战。
洪辽连忙将身上的纯白狐裘拉得更紧些,减免严寒的侵袭。
接着,洪辽动也不动,只是轻轻张了张嘴,仆人们便匆匆赶了过来,替洪辽将窗户关严实。
一名仆人为洪辽的暖炉装满炭火,一名仆人将洪辽的茶壶、茶杯都倒满热茶,还有一名仆人替洪辽更换桌子上的点心——尽管原来的点心,洪辽一口都没有吃,可仆人还是为他换了份崭新的。
至于没吃的那份,没有洪辽开口,那就只有丢弃。
做完这些后,仆人又都退了出来,临走时,还将门给紧紧关上,不让半缕寒风侵害到主人。
随着门扉紧闭,门外是冬日的寒冷,门内是犹胜夏日的温暖。
但仆人的工作还不曾结束,他们将手往脖子上挫两下,便要待在屋子外为洪辽掌灯。
洪辽认为,这样做可以避免妖鬼侵害、晦气来袭,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有人在洪辽屋子外值班,即便这夜里的寒风比刀子还要刺骨。
洪辽轻轻举起茶杯,吹了吹茶水冒出的腾腾热气,轻轻抿下一口美味无比的热茶水——一股暖流滚入心间,莫说他的体外感受不到寒气,就连体内的寒气也被排除一空。
所谓严冬,于他而言似乎仅仅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奇谈。不过嘛……
茶水的香醇萦绕在舌尖,洪辽仍然苦闷地叹着气。
“该如何度过这一劫啊!”
屋檐上,几只老鸦驻足停留,并抛下几声“嘎呀嘎呀”的刺耳叫声。
还不等仆人们前来驱赶,这几只老鸦便往月光照不亮的地方飞了过去,一边飞,一边“嘎呀嘎呀”地尖叫着,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小,却始终不曾断绝……
……
……
“善!大善!周某遍观终平众将,唯石将军可称真将军也!”
两支点燃的蜡烛旁,周羽一把抓住石建之的手,激动地称赞起对方。
周羽初来乍到,对终平四城的几乎一切事务都急着了解与忙着上手。
令周羽无比吃惊的是,包括踏北总督洪辽在内,居然找不到一个人能将终平四城的上下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无论高官还是小官,每个人都只是嘴皮子利索。
一谈到具体事务上,那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如此景象,周羽如何能不悲叹?堂堂踏北军,堂堂大昭北境柱石,内部却是这样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好在石建之给了周羽最后一丝希望。
周羽发现,石建之虽然是丰平守将,对终平事务亦是了如指掌,尤其是对于踏北军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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