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6年东汉中平三年八月的洛阳,暑气未消。
司徒崔烈站在南宫的废墟前,望着焦黑的梁柱和残破的瓦砾,心中百感交集。年初那场大火仿佛还在眼前——火焰吞噬了嘉德殿、和欢殿,连带着周围的三十多间宫室一并化为灰烬。黑烟笼罩洛阳三日不散,如同不祥的预兆。
司徒大人,时辰不早了。身后的小厮轻声提醒。
崔烈收回目光,整了整朝服。今日是八月初一的大朝会,灵帝将正式宣布修复南宫的诏令。想到这里,崔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自从五日前宫中传出风声,说修复南宫的钱财要由百官捐献,整个洛阳城的官员们就都惶惶不可终日。
走吧。崔烈迈步向崇德殿方向走去,脚下踩过一块烧焦的木料,发出的脆响。
崇德殿内,文武百官已按班次站定。崔烈作为三公之一,位置在前列。他注意到今日朝堂气氛格外凝重,同僚们或低头不语,或交换眼色,却无人敢高声议论。站在对面的太尉张温向他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忧虑。
陛下驾到!
随着宦官尖利的嗓音,汉灵帝刘宏在宦官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大殿。三十一岁的天子身着十二章纹冕服,面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显然昨夜又在西园与宦官们宴饮至深。
众卿平身。灵帝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声音中透着疲惫。
崔烈随着百官一同行礼,眼角余光瞥见中常侍张让站在灵帝身侧,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崔烈心头升起。
今日召众卿前来,是为南宫修复一事。灵帝开门见山,自正月大火至今已逾半年,朕每每思及先帝基业毁于一旦,夜不能寐。
崔烈暗自腹诽:若真如此忧心,为何拖到八月才议修复之事?传闻灵帝这半年来在西园建新宫,耗费巨资,恐怕国库早已空虚。
大鸿胪袁隗出列奏道:陛下,南宫乃国家正殿所在,确应早日修复。臣以为当由大司农拨付库银,征发工匠——
袁卿此言差矣。张让突然插话,声音甜腻如蜜,如今国库吃紧,凉州羌乱未平,青州、徐州又有黄巾余孽作乱,荆州接连有叛乱,幽州边境时常有胡骑劫掠,若动用军饷修宫,恐非上策。
殿内一片寂静。崔烈握紧了手中的笏板,指节发白。他早听说张让等人已在暗中拟定了一份名单,按官职大小明码标价。
果然,灵帝轻咳一声:朕思虑再三,决定不动用国库。众卿皆为汉室股肱,想必也愿为修复南宫尽心。这样吧,自愿捐献者,朕必铭记于心。
自愿?崔烈几乎要冷笑出声。在这朝堂之上,谁敢不?
张让适时地掏出一卷竹简,尖声道:老奴斗胆,已拟了一份捐献数额,供诸位大人参考。
崔烈看着那份竹简在百官中传递,每个人看过后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当竹简传到他手中时,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三公,各三百万钱;九卿,各二百万钱;二千石,各一百万钱;六百石以上,各五十万钱...
三百万钱!崔烈眼前一黑。这相当于他五年的俸禄。虽然崔氏是博陵大族,但被张羽之前敲了一笔嫁妆,自己又花钱买了这官职,想要凑出这笔钱谈何容易?
崔司徒可有异议?灵帝眯着眼睛问道。
崔烈深吸一口气,出列跪拜:臣...无异议。愿捐献三百万钱助修南宫,不过听说巨鹿侯也蛮有钱的,这事不应该只是洛阳的官员参与,地方官员也该参与。
灵帝眼前一亮,善,崔爱卿讲的非常有理。灵帝满意地点头,众卿当以崔司徒为表率,下旨让各州刺史都捐三百万钱已做表率,下级各官员以此类推。
崔烈本想拉着张羽一起下水,可这下好了,把所有刺史和地方官员都拉下水了,这是把全国的官员都得罪了一遍,崔烈心里是一万个懊恼。
朝会结束后,崔烈浑浑噩噩地走出宫门。八月的阳光灼热刺眼,他却感到浑身发冷。同僚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个个面色灰败,无人交谈。
崔公留步。
崔烈回头,见是议郎蔡邕匆匆追来。这位当世大儒面色凝重,低声道:崔公真要变卖家产凑这修宫钱?
不然如何?崔烈苦笑,难道学李膺那般抗命不遵,落得个家破人亡?
蔡邕长叹一声:朝廷如此横征暴敛,恐非吉兆。地方官员为凑钱,肯定加征赋税,百姓流离...
伯喈慎言!崔烈急忙制止,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偷听,此话若传入十常侍耳中,你我性命难保。
蔡邕摇头苦笑,拱手告辞。崔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蔡邕说得没错,这所谓的修宫钱不过是灵帝与宦官们敛财的又一手段。
自中平元年以来,卖官鬻爵已成常态,如今竟连修复皇宫都要百官,汉室江山,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回到司徒府,崔烈立即召来管家崔福。
老爷,有何吩咐?年过六旬的崔福躬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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