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了,」徐永清肯定地说,「他右眼角有颗痣,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跟当年一模一样。我在公交车上喊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就钻进了巷子里。等我下车追过去,人已经没影了。」
许世友沉默了片刻,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签,提笔写道:「柯庆施同志,兹有我部老战士徐永清反映一事,事关重大,请上海方面彻查。」写完,他把便签递给徐永清:「你把详细情况写下来,连这个一起寄给上海市委。」
徐永清接过便签,指尖触到许世友刚劲有力的字迹,忽然觉得手里的纸有千斤重。他不知道,这张便签即将掀起一场跨越半个上海的追查。
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的办公桌上,每天都会堆起上百封人民来信。1957 年 8 月 10 日,一封信封上写着「柯庆施书记亲启」的信被单独挑了出来 —— 信封里除了徐永清的陈述材料,还有许世友的亲笔便签。
柯庆施戴着老花镜,把材料读了三遍。他指尖敲着桌面,对秘书说:「把黄赤波叫来。」
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接到通知时,正在主持一场治安会议。他赶到市委办公楼时,额头上还带着汗。「柯书记,您找我?」
柯庆施把材料推给他:「许世友将军转来的信,一个叫河下谷清的日本特务,可能藏在上海。你亲自督办,务必查清楚。」
黄赤波翻开材料,看到「河下谷清」「济南铁路局」「日本宪兵队」这些字眼时,眼神一凛。「明白,」他说,「我这就组织人手。」
当天晚上,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吴一竹接到了命令。这位四十多岁的老侦查员,抗日战争时期就在上海搞地下工作,对付日本特务有丰富经验。黄赤波在办公室里对他说:「一竹,这案子不一般,许世友将军盯着呢。给你配三个助手,一辆吉普车,经费实报实销。」
吴一竹接过材料,手指在「河下谷清」的名字上顿了顿。「局长放心,我一定查清楚。」
第二天一早,吴一竹带着助手老崔、小汪和小李,在刑侦处的会议室里开了个会。「咱们先理理线索,」吴一竹把材料摊在桌上,「河下谷清,日本人,1940 年代在济南铁路局当工程师,实际是日本宪兵队特务,1943 年失踪。现在徐永清说在上海看到他,咱们得先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上海,藏在哪。」
老崔抽着烟说:「济南的特务,跑到上海来,总得有个落脚点吧?会不会跟当年的汉奸或特务残余有联系?」
小汪年轻,脑子活:「要不咱们先从济南过来的日本人查起?上海档案馆里应该有解放初期登记的外籍人员名单。」
吴一竹摇头:「他要是想藏,肯定不会用真名登记。徐永清说他在公交车附近出现,那片是虹口区,以前是日本人聚居区,或许能找到线索。」
讨论了七个多小时,最后决定兵分四路:一路查济南时期的敌伪档案,找认识河下谷清的人;一路去虹口区走访,尤其是老舞厅、老茶馆这些当年日本人常去的地方;一路查解放后上海的外籍人员登记;还有一路,去监狱和劳改农场,找那些当年在济南跟日本人打过交道的犯人。
「记住,」吴一竹最后说,「这人身手不简单,又是老牌特务,肯定狡猾得很。咱们动静要小,别打草惊蛇。」
半个月后,各路消息陆续汇总,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虹口区的走访一无所获,外籍人员名单里没有「河下谷清」,济南的敌伪档案只记载他「1943 年调往上海」,之后就没了下文。
吴一竹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墙上的上海地图,眉头拧成了疙瘩。桌上的搪瓷缸里,浓茶已经凉透了。「难道他不在上海?」他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去安徽白茅岭农场的老崔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老吴,有线索了!我们找到一个叫朴汝春的犯人,他认识河下谷清!」
白茅岭农场在安徽广德和郎溪交界处,是上海公安局下辖的劳改农场,关押着上万名犯人,其中不少是解放战争时期的汉奸、特务。老崔和小汪在农场转了六天,查了几百份档案,才在三分场找到朴汝春。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朝鲜族人,背有点驼,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听说要问济南时期的事,他先是眼神躲闪,直到老崔拿出政策:「你要是能提供重要线索,我们可以帮你申请减刑。」
朴汝春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河下谷清…… 我认识,」他说,「1941 年在济南,我跟他一起干过事。」
原来,朴汝春是伪满洲国培养的特务,1940 年被派到济南,在日本宪兵队当翻译。河下谷清当时在济南铁路局当工程师,表面上是「反战人士」,经常组织「中日反战青年联盟」的活动。「其实那是个圈套,」朴汝春说,「他让我冒充韩国反战分子,跟那些来参加活动的中国青年聊天,套他们的话。等摸清底细,就通知宪兵队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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