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心里存了事,便有些坐立难安。她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让儿媳妇一直背着这无形的压力,也不能让村里那些闲话继续发酵。
既然青文那小子都说了“忧思焦虑”不好,那总得想个法子,让春燕,也让自己,都彻底安下心来。
过了两日,她瞅着天气晴好,风也不大,正是出门的好时机。便对正在院里晾晒衣服的赵春燕说:“春燕啊,眼看快过年了,娘想去镇上买块猪肉,肥膘厚些的,回来炼点猪油,过年炒菜吃。顺便再扯点布,给你和秀荷秀兰他们都做件新褂子,过年穿得鲜亮些。你眼光好,手脚也利索,陪娘一起去挑挑?咱们早去早回。”
赵春燕不疑有他,只当是寻常的婆媳逛街,心里还有些欢喜婆婆愿意带她一起去,顺从地点了点头,麻利地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擦了擦手:“哎,娘,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婆媳二人收拾利索,跟陈满仓打了声招呼,便挎着篮子出了门。
一路上,王桂花刻意找些轻松愉快的话题,说说村东头新媳妇绣的枕套花样别致,聊聊镇上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试图用这些家长里短分散赵春燕的注意力,缓解她可能存在的紧张情绪。
但细心的赵春燕走着走着,还是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婆婆走的这条小路,虽然也能通往镇上,却并非直接通往最热闹、商铺多的大街,反而像是绕了点远路,朝着镇子另一头去了。她的心不由得微微提了起来。
当王桂花终于领着她站定在那挂着“回春堂”三个熟悉大字的招牌下时,赵春燕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猛地顿住了。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变得有些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棉袄的衣角。
赵春燕彻底明白了婆婆此行的真正用意,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有被婆婆如此郑重其事地关心着的暖意,有对自己身体是否真有不妥的深深担忧,更有一丝难以启齿的、被带来“验看”的难堪和羞窘。
王桂花立刻察觉到了儿媳瞬间的僵硬和那细微的颤抖。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一把将赵春燕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暖粗糙的掌心里,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春燕,别怕。娘没别的意思,就是带你来看看,让张大夫给瞧瞧,咱们求个心安。张大夫医术好,人也和气,是咱们信得过的老郎中了。不管有事没事,咱们心里都有个底,往后也能挺直腰杆做人,省得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再胡说八道,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放心,万事有娘在呢,啊?”
婆婆的手心干燥而温暖,那力道坚定而沉稳,话语里的维护和疼惜更是毫不作伪,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赵春燕的全身。
她抬起头,看着婆婆那双殷切而充满坚定力量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与嫌弃,只有全然的关心与支持。那颗自从流言起就一直悬着、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找到了依靠,沉沉地落到了实处。她鼻头微酸,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湿意逼了回去,低声道:“嗯,娘,我都听您的。”
回春堂的张大夫捋着胡须,示意赵春燕坐下,仔细地为她诊了左右两手的脉,又凝神观了她的气色、舌苔,温和地问了问近来的饮食、睡眠和月事情况。
王桂花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大夫的表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连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
半晌,张大夫终于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宽和而笃定的笑容,转向王桂花说道:“陈家嫂子,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行医多年,你这儿媳妇的身子骨,在我瞧来,是康健得很!脉象平稳有力,从容和缓,气血充足,运行顺畅,胞宫也无寒滞郁结之象。好着呢,没毛病!”
“真的?张大夫,您说的是真的?那……那为啥这孩子进门都一年多了,一直没……”王桂花喜上眉梢,却还是忍不住急切地追问,想要求个百分百的准话。
“呵呵,”张大夫了然地点点头,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理解的笑意,“这小两口,一时未有孕兆,实属平常,绝非身体有恙。老夫见得多了。回去啊,让她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莫要整日思虑过甚。这女子的心境是否舒畅,最是影响气血调和,于孕育子嗣有益无害。放宽心,缘分到了,自然就如那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张大夫这番恳切而权威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将王桂花心头积压了数月的阴霾和焦虑冲刷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连声道谢:“哎呦!哎呦呦!谢谢张大夫!谢谢您!您可真是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了!这下我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出了回春堂,王桂花只觉得头顶的天格外的蓝,太阳格外的暖,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浑身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她紧紧拉着赵春燕的手,眉飞色舞,声音都比平日里响亮了几分:“听见没?春燕!张大夫亲口说的,你好着呢!啥毛病没有!身子骨比小牛犊还壮实!以后看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看娘不撕烂她们的嘴!走,咱不去想那些晦气事了,娘去给你买肉吃!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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