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文的目光死死锁在榜单上,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平川府府试第十七名:安平县,陈青文。”
第十七名!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如同热浪般冲上头顶,让他耳畔嗡鸣,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确认那三个字依旧清晰地印在黄榜之上,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身子竟有些发软。
“青文!恭喜你!第十七名!” 赵友良的惊呼在身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用力拍着他的后背。那力道将陈青文从失神中拍醒。
青文这才想起他人,急忙在榜上寻找他们的名字。
从榜首找到末尾,反复几遍,却没有“赵友良”,也没有“吴志远”。
他心头一沉,转头看去,只见赵友良脸上虽有为他高兴的笑容,但那笑容底下,难掩深深的失落。
吴志远则面色苍白,薄唇紧抿,目光死死盯着榜单上第十七名的位置,那眼神复杂难言,有震惊,有不甘,也有一丝了然的苦涩。
“友良兄,志远兄,我……” 陈青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高兴都不敢肆意表达。
赵友良深吸一口气,随即大手一挥,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豁达些:“嗐!说什么呢!青文,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第十七名,了不得!咱们安平县这次除了县案首,就属你最风光!我与志远兄……技不如人,心服口服!等下年再来便是!”
他这话说得爽朗,尽管眼底的黯然挥之不去,但那份来自商人家庭的圆滑与与人为善的性子,让他迅速调整了心态,并未因失落而迁怒他人。
吴志远也终于收回目光,对青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恭喜青文兄。府试第十七,院试大可一试。”
他顿了顿,看向陈青文,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冷静,“那道算题……看来是你对了。”
青文这才想起算题之争,此刻却不好再细论,只道:“侥幸,或许是破题思路合了考官心意。”
三人挤出依旧喧闹的人群,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还是赵友良率先打破僵局,揽住陈青文和吴志远的肩膀:“走!今日必须为青文贺一贺!‘状元楼’,我请客!”
在状元楼临窗的雅座,几杯茶水下肚,气氛缓和了许多。赵友良已然完全放开了落榜的郁闷,热情地问道:“青文,八月便是院试,你可要一鼓作气,下场考了这秀才?”
青文闻言,放下茶杯,认真摇了摇头:“多谢友良兄美意。只是我自知根基尚浅,此次府试多是侥幸。经史子集,我所读不过皮毛,文章亦不够深刻。院试人才济济,我想还是先回学堂,潜心再读两年,厚积薄发为好。”
吴志远点头表示赞同:“青文兄言之有理。院试艰难,确需更多准备。我下年亦要再考。”
赵友良闻言,立刻举杯:“好!那便说定了!下年府试,咱们二人,依旧互结!到时候,一起院试,定要一同榜上有名!”
“一定!” 青文与吴志远举杯相碰,三只茶杯碰在一起,暂时驱散了落榜的阴霾,也约定了一场来年之期。
次日,青文便与父亲陈满仓一同辞别了赵、吴二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陈满仓虽话语不多,但眉宇间的喜气与挺直的腰杆,无不显示着内心的激动与自豪。
离开府城前,父子俩还特意逛了逛。府城繁华,店铺林立,东西自然比镇上精巧许多。陈满仓想着女儿即将出嫁,咬牙道:“给秀兰挑点府城时兴的!到时候嫁妆也好看点。”
最终,他们在一家老字号里,选了一把雕刻着并蒂莲的黄杨木梳篦,寓意吉祥;又在一家绸缎庄,剪了几尺颜色鲜亮、在永宁镇罕见的苏样绒花缎子,还挑了几个价格便宜样式好看的绒花发簪。给王桂花,则买了一根雕刻着祥云的桃木钗。
虽是花费不少,但陈满仓心里高兴,儿子争气,女儿出嫁,家里双喜临门,这钱花得值当。
回到小河湾村,已是暮色四合。远远望见自家院落里透出袅袅炊烟,连日来的紧张、喧嚣仿佛都在这熟悉的静谧中沉淀下来。
王桂花见他父子俩回来,忙不迭地端出热汤热饭,又追问着府试情形。
青文只拣那能说的说了些,绝口不提考场的艰辛与等待的煎熬,更没说那第十七名的惊喜,只道是侥幸得中。
次日去学堂拜访,周秀才并未多问考试细节,只捋须看着他,眼中含着欣慰与更深沉的期许:“府试既毕,名次已定,便暂且放一放。这些时日在家好生温书,将四书五经重新梳理一遍,以待来日。”
这正合青文心意,他确实需要时间沉淀,消化府试所得,也需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
家中此时正忙得团团转。秀兰的婚期定在五月末,满打满算只剩下不到一月的光景。
王桂花将这几年自家种的和别家买的好棉花取出来,去镇上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又带着秀兰没日没夜地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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