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最后一丝光亮被厚重的铁门无情吞噬,那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如同丧钟,在陈子序背后荡开层层叠叠的回响,仿佛要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风衣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黄铜钥匙——那是半小时前,局长在办公室亲手交给他的,掌心的汗水几乎要将其锈蚀。
甬道两侧的防爆玻璃泛着幽蓝的冷光,将羁押者们扭曲的面容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有的囚徒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铁链拖曳声刺耳;有的则面壁枯坐,仿佛早已被岁月抽干了灵魂。陈子序目不斜视,皮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响在狭长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的瓣膜上,沉闷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却掩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混杂着汗臭与铁锈味,黏腻地缠绕在他的鼻腔里。
死囚区尽头,那扇被三重电磁锁严密保护的特殊牢房,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红色的指示灯在门上有节奏地闪烁,如同危险的脉搏。陈子序深吸一口气,将证件插入探视窗口的识别器,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中响起:身份确认,探视时间十分钟。
玻璃窗缓缓变得透明。
起初,他只看到一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轮廓。直到那人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狱灯光线爬上他的脸庞,陈子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脸。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如今浑浊不堪,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洞,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花白而凌乱,纠结成肮脏的蛛网。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嘴角,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向上牵扯,形成一个诡异而僵硬的弧度,像是戴着一张劣质的人皮面具。
陈警官,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终于见面了。
陈子序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他本该愤怒,本该质问,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眼前的男人,明明拥有与相同的DNA序列,相同的指纹,却偏偏缺少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犯罪天才最标志性的东西——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曾经燃烧着的,属于的狡黠与疯狂。
你不是他。陈子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男人闻言,脸上的诡异笑容似乎更加深刻了。他缓缓抬起右手,枯瘦的手指上,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幽绿的光芒。我是不是他不重要,他凑近玻璃窗,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快得如同错觉,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陈子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那把钥匙,据说是从老宅的密室里找到的,而老宅的主人,正是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
的遗产,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十分钟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
一、困兽之斗
探视室的白炽灯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将孙天煜的影子死死钉在墙壁上。他瘦得几乎脱了形,曾经精心打理、散发着发胶光泽的头发如今成了一蓬纠结的枯草,黏在嶙峋的额角。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寒星,在昏暗中闪烁着不肯熄灭的光。
五厘米厚的防弹玻璃,是生与死的界限,也是自由与囚笼的屏障。孙天煜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从陈子序熨帖的警服领口滑到他紧扣的皮带,最后定格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丝濒临绝境的疯狂。良久,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算计的笑容,那笑容牵动了脸上松弛的皮肤,形成几道深刻的沟壑,像老树皮上的裂痕。
陈队长,沙哑的嗓音通过对讲系统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仿佛砂纸在打磨生锈的铁器,还是这么年轻有为,真是......让人羡慕啊。他刻意拖长的尾音里藏着难以言喻的酸意,不像我,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内侧,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快要变成监狱墙缝里的霉菌了,在黑暗里慢慢腐烂,连阳光都吝于施舍。
陈子序面无表情地在金属椅上坐下,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让他更加清醒。他将那个印着警徽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不锈钢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缓缓推向玻璃对面。他的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仿佛在执行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你的律师已经提交了第三次申诉请求,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最高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孙天煜所有伪装的平静。玻璃窗后的男人伸出手,那只曾经翻云覆雨、签下无数合同的手,如今枯瘦如柴,指节突出,皮肤松弛得像挂在骨头上的破布,捏着纸张的样子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鸡爪。他甚至没有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曾经能让他嗅到金钱与权力气息的符号,此刻都失去了意义。他的指甲——修剪得并不整齐,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在死刑立即执行那行冰冷的黑体字上反复划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要将那几个字从纸上硬生生抠下来,连同那份死亡判决书一起,从生命里彻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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