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序静静地看着他,像观察着一个困在蛛网上的猎物。他知道,这只曾经狡猾如狐的男人,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林浩东要去日内瓦。孙天煜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抬眼时,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像黑暗中掠过的蝙蝠,黎明慈善基金会,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听起来像个给孤儿送温暖的地方,对吧?实际上,那是在欧洲的主要洗钱通道,比瑞士银行的金库还管用。
陈子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笃、笃、笃,节奏缓慢而均匀,保持着龟系般的沉稳。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丈量着对方心理防线的厚度。孙先生,他打断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我们有规定——
规定是给活人定的!孙天煜突然激动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枯瘦的双手猛地死死抓住玻璃隔离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仿佛要从皮肤下挣脱出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在狭小的探视室里回荡,我快死了!一个死人还需要遵守什么规定?!
监控器的红灯开始急促地闪烁,像一颗不安的心脏。狱警在外面用力敲打玻璃,发出警告的闷响,但孙天煜却像没看见、没听见似的,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这个他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迅速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玻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促地继续说道:我能给你们的,比林浩东那个双面间谍多得多!你们想要的,我都知道!严克俭,你们以为他倒台就结束了?太天真了!他在海外有笔秘密资金,代号——
陈子序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笔钱,足够买下三个小国家的军队!足够发动一场政变!孙天煜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仿佛在炫耀自己最后的宝藏,这笔钱由瑞士银行家汉斯·缪勒掌管,暗网代号。他用三百个空壳公司进行嵌套转移,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套一层,你们永远也查不完!每个季度,通过艺术品拍卖完成资金清洗,一幅画,几百万欧元,干净得像刚出生的婴儿!
陈子序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但如果此刻有人近距离观察,会发现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涛骇浪。火种计划——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三天前,技术科截获的那组加密通讯,肖禹楠带着他的团队不眠不休破解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从海量的乱码中抠出这个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具体指向,如同在迷雾中航行,只知道有一座冰山,却不知它身在何方。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这只困兽,果然还有獠牙。而这獠牙,或许正指向他们苦苦追寻的真相核心。他看着玻璃对面那个呼吸急促、眼神狂热的男人,心中清楚,一场新的博弈,已经悄然开始。而这一次,赌注是生命,也是真相。
二、狐狸的交易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孙天煜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缓缓坐直身体,枯瘦的手指在审讯桌上交叉相扣,形成一个标准的谈判者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囚徒只是一场幻觉。
我要交换条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桌面上。
陈子序没有打断,只是将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这是他进入分析状态时的标志性动作。
第一,孙天煜竖起修长的食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我妻子和女儿转移到真正的安全屋。不是你们现在安排的那种——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嘲讽,魏连琨的人,三天就能找到。那种地方,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给敌人准备的靶子。
他停顿了一下,从破旧囚服的内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黄的照片,边缘甚至有些卷曲。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照片,轻轻推过光滑的审讯桌。
陈子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碧海蓝天下,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沙滩上笑得灿烂,阳光在她们发梢跳跃,定格成永恒的温暖。他认得这个女人——三年前某期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那时的孙夫人还是名媛圈里炙手可热的时尚 icon,优雅、明艳,与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判若云泥。照片上的温度与审讯室的冰冷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孙天煜的眼神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那瞬间流露的温情如同脆弱的薄冰,很快便被更深的决绝覆盖。第二,让她们拿到瑞士护照,干净的身份,永远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反派特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从容,仿佛在谈论一笔普通的商业交易,而非关乎生死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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