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清歌睡到日上三竿才悠然转醒。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浑身舒泰。
刚走到院子里，星翎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小主人！那个玄城子又又又来了！他说有要紧事必须见您一面。”
星翎提到这个名字就一脸嫌弃，嘟囔着。“真是阴魂不散，烦人得紧。”
虞清歌闻言，挑了挑眉。
睡饱了心情好，她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想知道那个老匹夫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行吧，我去见见他。”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慢悠悠地朝外走去。
这一次，玄城子学乖了，没敢再硬闯，只是老老实实地等在九天星宫外围那广阔冰冷的广场上，身形佝偻，显得异常渺小。
远远望去，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彻底雪白，杂乱地披散着。
曾经还算矍铄的身形变得干瘦佝偻，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灰暗的老人斑，气息衰败，如同风中残烛。
与一个多月前那个在大拙峰上说一不二、意气风发的峰主判若两人。
虞清歌缓步走到他面前，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有冰冷的审视。
玄城子本以为自己这副凄惨落魄的模样，多少能勾起这个曾经最是孝顺的徒弟一丝怜悯之心，也好让他顺势说出后面的话。
然而，虞清歌一开口，就如同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将他最后那点可怜的期望浇得透心凉。
“哟。”她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不是玄峰主吗？怎么，报应终于来了？要死回你的大拙峰死，可别脏了我九天星宫的地。”
她的声音清脆，却字字如刀，带着落井下石的冰冷快意。
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刚刚穿越而来时，是如何被这个老登一掌打得吐血，如何被他摁在地上，险些被剥离灵根、抽取修为，炼丹给沈娇娇提升修为的。
更不会忘记原主记忆中，他那一次次偏袒、一次次冷漠、一次次将原主的真心践踏在地的丑恶嘴脸！
不取他性命，不过是怕他死得太快太轻松，便宜了他！
至于情谊？早在她穿过来那时，原主断气的那一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虞清歌，向来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十倍奉还的真理。
玄城子被她的话刺得心口一痛，老脸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屈辱和悔恨，挤出一副痛心疾首、语重心长的模样。
“清歌……过去是师父对不起你，是师父糊涂，师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喘了口气，试图用情感打动她，见虞清歌面无表情，只好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显得忧心忡忡。
“但是清歌，你听师父一句劝，这九天星宫……它也并非久留之地啊！一旦北辰仙尊……陨落，你作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
“你知道什么？”虞清歌眉头骤然蹙起，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凝。“说清楚！”
玄城子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微喜，连忙左右看看，仿佛怕人听见，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无比凝重。
“还有半年，便是一甲子一轮的‘沧溟天榜’宗门大比！届时，沧溟大陆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宗门势力都会齐聚，借此盛事重新划分势力排名，争夺资源和话语权！”
“我天衍宗之所以能称霸多年，稳坐正道魁首之位，全靠北辰仙尊坐镇，无人敢撄其锋！但如今……”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仙尊身受大道之伤，命不久矣的消息，不知为何已经泄露了出去。我不日前接到隐秘线报，各方势力已是暗流涌动，蠢蠢欲动！他们此次，都是冲着仙尊来的！想要趁此机会，将天衍宗拉下神坛，瓜分利益！”
他看向虞清歌，试图在她脸上找到惊慌。
“你身为仙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必然也会被那些豺狼虎豹盯上！仙尊在世一日，尚能护你一日，可他……他大限将至了啊！
清歌，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听师父的话，回大拙峰吧。师父，还有你的师弟们……我们都很想你，我们会保护你的。”
面对玄城子的言辞凿凿，虞清歌只想笑。
她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轻蔑地说道。
“就你们这样子，还保护我？大言不惭。再者，我是九天星宫的小主人。既选择这里，死生无惧。”
“清歌……”
玄城子还想再说什么，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然而，虞清歌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言辞刻薄如刀。
“玄峰主，你长这颗脑袋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点吗？我再最后重复一次——我就算死在九天星宫，也绝不可能再回大拙峰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以后，没事少来我这九天星宫晃悠，有时间多提升提升你自己那点可怜的修为吧，看着你这副样子，怪恶心人的。”
她的鄙夷赤裸而冰冷，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
玄城子愣愣地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这个曾经最孝顺、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子，终究是彻底离他而去了。
哪怕他低下曾经高昂的头颅，放下所有尊严向她忏悔道歉，她也再不会为他心软半分。
甚至宁愿死在九天星宫，也不愿跟他回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玄城子无力地捂住脸，滚烫的老泪从指缝中溢出，混合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过去百年相处的点滴岁月此刻如同最尖锐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他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才将那颗曾经赤诚的心伤得如此透彻，推得如此之远？
虞清歌听着身后传来的、被风送来的压抑呜咽声，脚步越发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点雀跃。
原本还思考今天要干点啥呢，结果玄城子就送来了这个消息。
她径直来到悬星殿外，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那厚重的殿门便无声无息地自行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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