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茶苑的雅间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形中弥漫开的凝重与寒意。
苏瑶低垂着眼睑,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试图从那份暖意中汲取一丝安定,但指尖的冰凉却顽固地蔓延开来。
陈长生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加强标记?以其为饵?他对待这卷可能牵扯冥殿巨大阴谋的古老兽皮,态度轻描淡写得令人心惊,仿佛那不是烫手山芋,而只是一个…有趣的玩具?
他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拥有足以俯瞰冥殿这等庞然大物的底气?
楚山河的兴奋与跃跃欲试,此刻在她耳中显得格外刺耳。这个直肠子的剑尊,显然完全没意识到陈长生那平淡话语下可能隐藏的、令人恐惧的真相。
她必须问清楚。至少,要弄清楚他的立场。
苏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尽量平静地看向陈长生,声音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陈前辈…”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您方才所言,以此物为饵,引蛇出洞…晚辈斗胆一问,您…似乎对冥殿的行事风格与手段,极为熟稔?”
问题问出,她的心微微提起,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陈长生的表情,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楚山河闻言,脸上的兴奋也收敛了些,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长生。是啊,陈大哥好像对冥殿特别了解?
陈长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迎上苏瑶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深处惊疑与探究的眸子。
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哗,被隔音结界滤得模糊不清。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瑶,那目光深邃平和,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强装的镇定与心底翻涌的惊涛。
就在苏瑶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陈长生缓缓放下了茶杯。
“谈不上熟稔。”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活得久了些,见过的魑魅魍魉,自然也多些。”
活得久了些…
这个回答,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
苏瑶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算什么解释?这根本不能解释他为何能认出“巫血祭纹”,能操控“祖灵之力”,能一眼看穿冥殿成员的伪装,甚至能推断出他们的图谋!
这更像是一种…敷衍,或者说,一种不愿深谈的回避。
陈长生的目光从苏瑶脸上移开,落回那卷兽皮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淡漠:“冥殿所求,无非力量与长生。其手段,翻来覆去,也脱不开那些阴祟邪异的仪轨与祭祀。见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他伸出手指,指尖并无灵光闪耀,只是极其自然地在那兽皮卷的某个扭曲图案上轻轻一点。
“譬如这道‘血引纹’,看似是祭祀的一部分,实则是某种追踪标记的变种,一旦被其锁定,万里之外亦难逃感应。那摊主身上的暗伤与侵蚀,大半源于此。”
他的手指又移向另一处几乎模糊的斑点:“还有这处‘灵噬斑’,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后期被人以阴毒手法烙印上去,能缓慢吞噬持有者的生机灵力,反哺远方施术者…这些,都是冥殿惯用的伎俩。”
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路边最常见的野草,而非令人闻风丧胆的冥殿邪术!
苏瑶听得背脊发凉,冷汗几乎要浸透衣衫。
这不是“见得多了”就能解释的!这需要对冥殿的核心秘术有着极其深刻、甚至可能是源自内部的了解!
他到底是谁?!
楚山河也听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陈大哥…你…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这也太…”
陈长生收回手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雾气再次模糊了他的神情:“大道三千,旁门左道亦是道。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方能不为所惑,不为其所害。”
他抬眼看向苏瑶,目光平静无波:“这卷兽皮,于冥殿而言,是极为重要的‘钥匙’或‘祭品’,但也可能是…‘陷阱’。”
“陷阱?”苏瑶下意识地重复,强行压下心中的骇浪。
“嗯。”陈长生颔首,“制作此物‘灵噬斑’的手法,看似阴毒,却留下了一处极隐晦的破绽。若我所料不差,应是制作此物者,暗中留下的反制后手。或许,他本人亦是被冥殿所迫,心有不甘。”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方才加固的,并非单纯的标记,而是略微放大了那处破绽。冥殿若依仗此物行事,关键时刻,这微小的破绽,或可成为崩毁其整个仪轨的蚁穴。”
苏瑶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陈长生,看着他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
他不仅认出了冥殿的手段,看穿了其图谋,甚至连制作此物者暗藏的反制心思都了如指掌?并且…在瞬息之间,就完成了对其的利用和改造,将其从一件邪恶的祭品,变成了一把可能反向刺向冥殿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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