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具有生命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林泽的七窍,堵塞他的呼吸,侵蚀他的意识。
这黑暗并非虚无,它是有重量的,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试图汲取氧气的努力都变得无比艰难,如同溺水者在深海挣扎。
紧随黑暗之后的,是潮水般的痛苦。
这痛苦并非仅仅源于身体上那些狰狞开裂的伤口,那些几乎流尽了他生命热度的失血。
更深、更彻骨的痛楚,源自他的灵魂深处,像有无数把钝刀在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悔恨与自责,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盘旋、轰鸣。
野苟和向史带着月离开后,废墟之中只剩下死寂。
他仰面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水月城猩红压抑的天空,渴望死亡能迅速降临,将他从这无边的苦海中解脱。
身体的生机在一点点流逝,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末端开始蔓延。
可是,他没有死。
一丝微弱却顽强的暖意,从他贴身存放的地方传来。
是那个他从系统那里“薅”来的替死娃娃。
它替他承担了部分致死的伤害,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呵,真是讽刺。
他当初白嫖了两个,一个给了林姆姆,以为能护她周全,一个留给自己,以为是多了一道保命符。
可现在,这保命符却成了他痛苦的延续,让他不得不清醒地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
求死不能,原来是比死亡本身更残忍的刑罚。
凭借着替死娃娃争取来的微弱生机,他挣扎着从系统空间取出治疗药水。
药水滑过喉咙,修复着肉体的创伤,断骨续接,伤口愈合,可内心的窟窿却越裂越大,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填补。
每恢复一分力气,那份无力感就加重一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巨大的恐惧,转向那两处他不敢看,却又无法忽视的地方。
弥尔……瑟兰妮……
她们没有替死娃娃。她们确确实实地,死了。
艾莉丝曾经虚构出的、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如今以最残酷的方式,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成为他永世无法摆脱的梦魇。
弥尔倒在不远处,那双总是带着温柔和关切的眼眸永远地失去了神采,脖颈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清晰地印着被巨力活生生捏断的紫黑色淤痕。
而更远处的瑟兰妮,身首分离,火红的长发沾染了泥土与凝固的血液,曾经写满傲娇与活力的脸庞苍白如纸,那双会瞪着他、嘲讽他的眼睛紧闭着,再也无法睁开。
“呃……啊……”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
林泽用刚刚恢复了一点气力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朝着弥尔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身体,留下淡淡的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巨大的悲伤所吞噬。
他爬到弥尔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猛地缩回,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尽管,她早已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他猛地想起自己的苦痛之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苦痛之歌……对,苦痛之歌!能恢复伤势,一定能救她!”
他集中起残存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发动技能。
柔和的、带着治愈力量的光芒在他手中亮起,笼罩住弥尔冰冷的身体。
他死死地盯着,期盼着奇迹的发生,期盼着那长长的睫毛能颤动一下,期盼着那双眼睛能再次睁开,带着担忧看向他。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苦痛之歌的光芒如同石沉大海,弥尔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绝对、最无法逆转的状态。技能可以治愈伤势,却无法唤回逝去的灵魂。
“为什么没用……为什么!” 他在内心疯狂嘶吼,再次催动技能。
一次,两次,十次……
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压榨着自己刚刚恢复的精神力,直到头脑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近乎让自己昏迷过去,他才迫不得已的停了下来。
可回应他的,只有弥尔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小时在绝望的重复中悄然流逝。
他的眼泪早已流干,眼眶干涩刺痛,但内心的悲伤却如同失控的野火,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希望。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抽气声。
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猛地调转方向,用同样的姿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向瑟兰妮。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那颗被斩断的头颅,入手是冰冷而僵硬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他近乎虔诚地将头颅与脖颈的断口对齐,用手死死地按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它们重新连接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