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走到榻边,为她拉好滑落的薄毯,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鎏金色的眼眸被遮掩,那份神性似乎也随之收敛,只余下令人心折的纯净与美丽。
他想起自己刚成为魔君时,曾有个不怕死的魔族女子试图用烈性情药控制他。
他当时是如何回应的?他当着她的面,将她费尽心机弄来的药,混着酒,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她豢养多年的、视若性命的灵宠嘴里,然后笑着看她崩溃发狂。
他享受那种将他人珍视之物碾碎的快感,那让他觉得自己掌控着一切。
可现在,面对榻上这个对他毫无防备、甚至可能拥有着他无法想象力量的女子,他心中升起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冲动——他想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搜罗来,堆砌在她脚下,只为换她偶尔投来的一瞥,或是一个无意识的、带着顽劣的小动作。
这种强烈的、近乎卑微的奉献感,对他而言陌生得可怕,却又甘之如饴。
他在榻边坐了许久,直到殿外的光线彻底消失,魔月幽冷的光辉重新笼罩静雪轩。
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守着她,听着她均匀轻浅的呼吸声,觉得外面那些血腥的征伐、诡谲的权术,都遥远得如同上个纪元的事情。
他沉溺在这片由她构筑的、寂静而神秘的领域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他甚至开始恐惧,恐惧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会离开这片他精心为她营造的牢笼。
到那时,他这片因她而生出微光的死寂心湖,是否会重新变回那片冰冷黑暗的、望不到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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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静雪轩内的静谧仿佛永恒不变。
萧翊辰几乎要将这里当作唯一的真实,直到某个傍晚,他带着新寻来的一种会随着温度变化而散发不同花香的“七情茶”踏入殿内,发现若离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固定的位置。
她站在静雪轩那扇从未开启过的、通往外面回廊的侧门前,雪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镌刻着繁复魔纹的门扉上,鎏金色的眼眸望着门缝外隐约传来的、属于永夜宫其他区域的喧嚣与流动的魔气。
萧翊辰的脚步顿在原地,心猛地一沉。他快步上前,语气尽量放得平稳:“怎么了?可是觉得闷了?”他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珍宝即将被人窥见,领地即将被侵犯。
若离收回手,转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
她抬起手,明确地指向了门外的方向。
萧翊辰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出去。
离开静雪轩,去往永夜宫,甚至可能是魔域的其他地方。
“外面……并不安全。”
他试图劝阻,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魔域混乱,多有污秽之气,恐会冲撞了你。”这是实话,魔域绝非什么良善之地,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
他无法想象她这样纯净的存在,踏入那片血腥泥沼会怎样。
更深处,是他隐秘的私心,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不想她接触到他世界真实的那一面。
若离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那鎏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动摇。
那眼神仿佛在说,她不在乎是否安全,也不在乎什么污秽,她只是想去。
萧翊辰与她对视着,试图从那双漠然的金眸中找出丝毫妥协的可能,最终失败了。
他了解她的性子,平日里看似随性慵懒,对大多数事物漠不关心,可一旦她对某件事产生了兴趣,那份固执便不容置疑。
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可以用强制手段留下她,静雪轩的禁制足以困住任何人。
但他做不到。
他无法忍受她可能会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抗拒或厌恶。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害怕破坏眼前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衡。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认命。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带你出去走走。”他上前一步,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件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
斗篷材质特殊,能一定程度上隔绝探查和气息。
他亲自为她披上斗篷,动作轻柔地将那流泻的雪发拢进兜帽,仔细系好带子。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在阴影中愈发显得璀璨神秘的鎏金色眼眸。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隔绝内外的侧门。
门外是永夜宫曲折的回廊,魔石筑成的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晶石,空气里弥漫着比静雪轩浓郁得多的、混杂着各种魔族气息与淡淡血腥味的魔气。
远处隐约传来兵甲碰撞的声音、魔侍低语的声音,以及某种不知名魔物的低沉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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