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牵引着,缓缓上浮。
最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
身下是某种极其柔软、带着清浅草木芬芳的铺垫,像是由最细腻的云霞织就。
然后是嗅觉,那浓郁的生机气息中,混杂着一丝极淡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冷冽清香,萦绕在鼻尖,莫名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她尝试睁开眼,眼帘却沉重得如同坠了铅。
只有模糊的光感透过眼缝渗入,勾勒出一个柔和而朦胧的轮廓。
似乎是一个……殿宇的内部?视线所及,以素雅的白色和浅青为主调,穹顶高远,隐约可见自然形成的、流转着微光的晶石点缀,如同夜幕中的星辰。
空气里流淌着静谧,只有远处似有若无的滴水声,规律而清脆,更衬得此地幽深宁静。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肩头的剧痛似乎被一股清凉温和的力量包裹着,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般撕心裂肺。
体内那干涸的经脉中,也似乎有涓涓细流在缓慢滋生,带着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纯粹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温和地滋养着受损之处。
这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在那片荒芜的山脊上,在蚀魂腐心瘴的折磨中……消亡吗?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绯夜那疯狂而绝望的眼神,以及强行催动未知力量逃离时,神魂欲裂的剧痛和眼前彻底的黑寂。
那么,现在……
就在她思绪混沌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边缘。
那是一个男子,逆着殿宇深处柔和的光源而立,身形修长挺拔,穿着素净的白袍,墨色的长发未束,流水般披散在身后。
因光线和视线模糊,她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只能感受到一种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的宁静与……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这静谧的殿宇更添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男子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若离本能地想要戒备,但这具身体太过虚弱,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而且,不知为何,这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有种……奇异的熟悉感?是那萦绕在鼻尖的冷冽松香吗?还是……
她努力聚焦视线,想要看清他。
就在这时,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轻,落地无声,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与从容。
他在离床榻尚有数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以便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
光线落在他脸上,若离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
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认知的俊美。
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仿佛经过造化之手的精心雕琢,完美得令人屏息。
眉宇疏朗,似远山含黛;鼻梁高挺,勾勒出清隽的侧影;唇形薄而优美,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舒适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眸色是罕见的深紫色,如同蕴藏着无垠星空,又像是沉淀了万载岁月的紫水晶,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她苍白虚弱的身影。
那眼神温和、沉静,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通透,却又没有丝毫侵略性,只有纯粹的关切与……一丝极难察觉的、仿佛透过她在看遥远过去的悠远。
“你醒了。”他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越而温和,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缓缓荡开,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焦躁的奇异力量。“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
他的询问自然而不逾矩,仿佛照顾她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若离看着他,鎏金色的眼眸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朦胧,如同蒙着水雾的寒潭。
她静静地看着他,试图从这张陌生的、完美得过分的脸上,找出那丝熟悉感的来源,以及……自己身处此地的缘由。
见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眼神警惕中带着探究,男子并未催促,也未因她的沉默而有丝毫不悦。
他微微直起身,从旁边一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矮几上,取过一只白玉碗。
碗中盛着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药香和灵气的液体。
“你伤势不轻,神魂亦有损耗,需好生调养。”他将玉碗递到若离触手可及的位置,声音依旧温和,“这是用‘星辰泪’和‘九叶蕴神草’熬制的安神汤,对你恢复有益。若无力,我可助你。”
他的姿态摆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善意,又给予了充分的尊重与空间。
若离的目光从男子的脸上,移到他手中的玉碗上。
那药液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其中的能量纯净而温和。
她确实需要恢复。
无论这里是何处,眼前之人是敌是友,保持虚弱的状态都绝非明智之举。
她尝试抬手,手臂却酸软无力,微微抬起便颤抖着落下。
男子见状,上前一步,在床榻边沿坐下,依旧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他一手稳稳托住玉碗,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柔和纯净的灵光,轻轻托住若离的后颈,将她的头稍稍抬起一个方便饮用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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