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行程已过半。九月二十二日,他们抵达了此行的最后一站,挪威北部的特罗姆瑟。这里已是北极圈内,号称“北极之门”。白欣怡为他们预定的是一家位于城外山坡上的独栋玻璃小屋,每间小屋都拥有近乎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玻璃窗,面向北方无遮挡的旷野和远处的山脉,是观赏极光的绝佳地点。
小屋内部是现代简约的北欧风格,原木与玻璃的结合,温暖而通透。最引人注目的是卧室那张正对巨大玻璃窗的双人床,以及床边那个宽敞的双人按摩浴缸。温寻看到时,脸上微微发热,心里却不得不再次佩服白欣怡的“周到”——既保证了观景的极致体验,又兼顾了私密与浪漫。
特罗姆瑟的白天比南部短了许多,下午三四点,天色便开始昏暗。他们安顿好后,在小屋自带的桑拿房放松了一会儿,然后温寻提议去城里逛逛。
特罗姆瑟城市不大,依山傍海,色彩明快。他们参观了着名的北极教堂,那独特的三角形建筑在暮色中像一座冰晶雕塑。又去了海边的图书馆,坐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天色由深蓝渐变为墨黑,城市的灯火和港口的船只灯光星星点点亮起。
在一家当地评价很高的餐厅用了晚餐,品尝了新鲜美味的帝王蟹和驯鹿肉。走出餐厅时,夜空已如墨染,清澈得没有一丝云翳,无数的星星挣脱了城市光污染的束缚,密密麻麻地缀满天鹅绒般的夜幕,银河横亘天际,清晰得令人屏息。即便还没有极光,这北极圈内的星空,已足够震撼。
“明天……就是二十三号了。”回程的车上,温寻看着窗外掠过的稀疏灯火,忽然轻声说。
陆时与握着她手的手指微微收拢:“嗯。”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选择这个时间出行,本就包含了庆祝的意味。
回到玻璃小屋,室内温暖如春,与室外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温寻脱下厚重的外套,走到玻璃窗前。屋外的灯光已被刻意调暗,以减少对观景的影响。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繁星和远处山脉的模糊轮廓,一种旷远无边的寂静笼罩着一切。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看到极光。”她有些期待地望着北方夜空。
“预报说今晚和明天晚上几率都很高。”陆时与走到她身后,将一条柔软的毛毯披在她肩上,“先休息,设定好闹钟,后半夜是观测的最佳时段。”
温寻点点头,心里却因为即将到来的纪念日和可能出现的极光而雀跃着,毫无睡意。她洗漱完,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窝在床边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搭着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继续望着窗外星空。
陆时与也没有睡,他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从旅馆书架上取来的关于北极圈自然历史的书,却也没怎么看进去,目光时不时落在温寻被星空映亮的侧脸上。
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却并不沉闷,反而有种无需多言的安宁。
时间悄然滑向午夜。温寻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小憩一会儿时,陆时与忽然低声唤她:“温寻。”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北方天际。
起初,只是一抹非常非常淡的、似有若无的绿色光晕,低低地横亘在地平线之上,淡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眼睛的错觉。但很快,那抹绿色开始加深,缓缓蠕动、延展,像一袭无比轻薄的纱幔,被无形的手在天幕上轻轻舞动。
“是极光……”温寻屏住呼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呼唤,那绿色的光幔骤然变得明亮起来,颜色也丰富起来,边缘透出些许紫红色的辉光。它开始跳跃、扭动、变幻形状,时而如飘带蜿蜒,时而如瀑布流泻,时而如巨大的绿色火焰在天际燃烧、摇曳。光芒映亮了下方白雪覆盖的山巅轮廓,也映在温寻骤然睁大的、盛满惊叹的眼眸里。
陆时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一起,静静地仰望着这自然界最梦幻的演出。
极光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强度几经变化,最终缓缓淡去,重新隐没在璀璨的星海之中。天地间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场盛大的光之舞只是一场瑰丽的梦。
温寻久久没有动弹,心潮依旧澎湃。直到陆时与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有些冰凉的脸颊,她才恍然回神,转过头,眼里还残留着激动的水光。
“太美了……”她喃喃道,词汇在如此景象前显得贫乏。
“嗯。”陆时与应了一声,拇指轻轻拭过她的眼角。
因为极光的出现,两人睡意全无。索性也不睡了,相拥着靠在床头,盖着厚厚的羽绒被,继续等待,也聊着天。话题漫无边际,从刚才的极光,说到旅途中的趣事,再说到一些平时很少提及的、关于过去的琐碎记忆。温寻发现自己说了很多,关于栖水镇的童年,关于最初开始写作时的笨拙和兴奋,关于来到京市后的种种适应。陆时与听得认真,偶尔回应几句,提及他少年时在国外求学的经历,提及他眼睛受伤那段时间的灰暗与后来复明的感悟。黑暗和星空似乎有让人敞开心扉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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