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籽打在脸上,生疼。
马蹄奔跑时溅起的雪沫子糊了视线,可南珩却丝毫没有眨眼,因为他眼里只有前方那个素色的身影。
秦书瑜披着件月白斗篷,独自一人走在街旁。
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柔和的下颌。
她走得很慢,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雪冻住了脚步。
“秦书瑜!”
南珩猛地勒住缰绳,马嘶声响起。
他翻身下马,玄色衣袍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几步就冲到她面前。
秦书瑜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间化成水珠,顺着眼角滑落。
她望着他,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惊慌,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殿下。”
她微微屈膝,行了个不咸不淡的礼,语气客气得像在对待陌生人。
南珩的心脏像被那冰冷的语气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说什么,想解释宋府的事,想问那道圣旨是不是她的本意,可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
“你……要退婚?”
秦书瑜垂眸,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
“是。”
“为什么?”
南珩追问,脚步往前逼近一步。
发丝随着风雪飘着。
“就因为那些流言?就因为宋府的事?我可以解释,书瑜,你听我解释……”
秦书瑜指尖攥紧了袖口。
她没抬眼,只静静听着南珩急促的解释,从被宋一汀下药的昏沉,到宋一汀要纠缠时的慌乱,再到打晕对方,宋一梦却突的推门而入时的百口莫辩。
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急切,可秦书瑜放在身侧的手,始终没松半分。
等南珩话音落定,风雪似乎都静了些。
秦书瑜才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清明。
“我信你。”
南珩猛地一怔,刚要上前,却被她轻轻抬手拦住。
“但信不信,和退不退婚,是两回事。”
秦书瑜的声音依旧很轻。
“宋府如今闹成这样,流言早传遍了京城。你是皇子,前程要紧;我秦家虽不算顶尖,却也容不得旁人指指点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南珩冻得发红的耳尖上,语气软了些。
“退婚,于你而言,能撇清和宋家的牵扯,日后少些阻碍;于我而言,也能安安静静过些日子。”
“书瑜,我不在乎那些!”
南珩急得上前一步,却被她再次避开。
“可我在乎。”
秦书瑜垂眸。
“我不想日后有人提起你时,说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前程都不顾。”
风雪卷着她的话音,散在空气里。
秦书瑜抬起头,终于直视着南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殿下,退婚不是怨你,是对我们俩都好。”
“况且,殿下与我之间,本就只是圣上赐婚的情分,从未有过旁的情意。”
“从未有过情意?”
南珩冷笑着重复这句话。
他想起她喂药时泛红的耳根,想起她熬粥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攥着那枚蜜饯时嘴角的浅笑。
那些瞬间明明都带着温度,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从未有过”?
雪下得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她的斗篷上,落在他的肩头,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
“是。”
秦书瑜行了一礼。
“书瑜心意已决,还望殿下成全。”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秦书瑜!”
南珩伸手想去拉她,指尖却在即将触到她斗篷的瞬间停住,僵在半空。
风雪灌进他的衣领,冷得他指尖发麻。
“秦书瑜”!
他往前追了半步。
秦书瑜转过身,帽檐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殿下是皇子,书瑜是臣女,本就不是一路人。从前是圣上赐婚,身不由己,如今正好……各归其位。”
“各归其位?”
南珩的喉结剧烈滚动。
那些属于南珩的记忆,其实全是离十六的影子。
可他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那些瞬间,都归为“身不由己”。
秦书瑜的指尖猛地收紧,斗篷的系带被绞成一团。
“都是为了秦家,为了不违逆圣意。殿下聪慧,该懂的。”
南珩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那痛楚像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他知道她在撒谎,可他偏生拿不出证据反驳。
离十六的身份是他最大的软肋,一旦说破,她未必会信,甚至可能更厌恶他的欺骗。
风雪突然变大,卷着雪片打在两人脸上。
南珩的指尖终于垂落,落在身侧,冻得发僵。
他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在漫天风雪里越来越小,渐行渐远。
挺直的,决绝的,没有一丝留恋。
雪打在脸上,起初是麻痒,渐渐变成细密的疼。
南珩僵在原地,看着秦书瑜的背影没入风雪深处。
最先发烫的是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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