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西天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如同泼洒的鲜血,预示着不祥。桑吉四人藏身于一处隐蔽的山涧裂缝之中,气喘吁吁,汗透衣背。自清晨摆脱那位三清派弟子清岚的纠缠后,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山林间亡命奔逃了整整一日。
武当山的道域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始终笼罩着他们,使得每一次呼吸、每一步奔跑都需要付出比平日更多的气力。内力运转滞涩,身形步伐沉重,就连最擅长隐匿潜行的影枭,也感觉自己的气息难以完全融入这片被道门法则彻底浸染的山林。
山涧幽深,泉水淙淙,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那令人心悸的追捕信号。四人背靠冰冷的石壁,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默默调息,吞咽着干硬的饼饵,补充几乎耗尽的体力。
“应该…暂时甩掉了吧?”阿娜尔声音微颤,侧耳倾听着洞外的动静,除了风声和水声,一片寂静。长时间的奔逃和紧张让她脸色苍白,握着短剑的手微微发抖。
石磐狠狠灌了一口水,抹去嘴角的水渍,低吼道:“这鬼地方真邪门!浑身不得劲!那帮牛鼻子道士,忒不讲道理!”
影枭盘膝坐在阴影里,双刃横于膝上,眼眸微闭,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不可大意。”他的声音清冷如常,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信号已发,武当山地界高手如云,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此地不宜久留,稍作休息,必须立刻离开。”
桑吉没有说话,他指尖轻轻拨动着念珠,试图平复体内因强行对抗道域压制而有些紊乱的佛元,同时灵台清明,仔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危机并未远离,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罗网,正在悄然合拢。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桑吉猛然睁开了眼睛,低喝道:“来了!”
几乎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山涧四周,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林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七道身影。
七人皆身着玄色道袍,与之前三清派弟子清岚的青色道袍不同,样式更为古朴,袖口与衣襟处绣着北斗七星的银线图案。他们年龄不一,或中年,或青年,但个个面色沉静,眼神澄澈而锐利,气息绵长深厚,显然都是内家功夫修炼到极高境界的高手。七人所站方位暗合天罡北斗之势,彼此气机相连,浑然一体,甫一出现,便将山涧的出口和所有可能突围的方向彻底封死。一股比之前那道域自然威压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肃杀剑意弥漫开来,令人窒息。
他们并未立刻动手,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七尊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石雕,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咆哮威胁都更令人心惊。
桑吉四人瞬间起身,背靠石壁,结成防御阵势,心都沉到了谷底。对方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逼近,直到形成合围才被察觉,其实力之高,配合之默契,远非之前那孤傲的清岚道士可比。
“全真教的天罡北斗剑阵…”桑吉的声音干涩,认出了这闻名天下的道门绝阵。全真教,与正一教并称道教两大支柱,其祖庭虽在终南山,但北武当山作为真武大帝道场,亦是全真重要分支所在。此教义理精深,戒律森严,门下弟子多修性命双修之法,武功道法皆极为高明,且极少参与世俗纷争,超然物外。但一旦出手,便石破天惊。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如同一片轻盈的落叶,自旁边一处高崖之上飘然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七名道士身前。来者是一位白发老道,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却红润如婴儿,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世事。他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同样玄色却略显陈旧的道袍,手持一柄寻常拂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洗净铅华、返璞归真的世外高人之气。
老道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如临大敌的桑吉四人,最终落在桑吉背后的药筐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无量寿福。贫道玄诚,乃武当山全真一脉,负责巡守武当。今日得报,有三清派弟子在此山中遇袭,行凶者形容与四位一般无二。不知四位,有何解释?”
他的语气并无兴师问罪的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桑吉心知在此等高人面前,狡辩毫无意义,反而落了下乘,于是上前一步,合十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晚辈福安,见过玄诚道长。今日之事,确有与一位三清派的清岚道长发生冲突,实乃情非得已。那位道长不容分说,便要强行查验我等私物,并斥我等为邪魔,率先动手。我等为自保,只得反击,绝非有意冒犯武当圣境,更无意伤及道门同仁。”
玄诚道长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待桑吉说完,才微微颔首:“清岚那孩子,性子是急了些,三清派斩妖除魔之心也确是迫切了些。然则,”他话锋微转,“尔等身怀异宝,佛光虽敛,其性难藏,穿行于我道门圣地,引人疑虑,亦是常情。他发出信号,求援示警,亦属本分。如今尔等伤他而去,于情于理,武当山都不能置之不理。况且,朝廷亦有明令,严查各方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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