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正凶的时候,北京来的同志找到了医院。穿中山装,裤线熨得笔直,拎着个黑皮包,说话带着京片子:“赵院长,耽误您几分钟?有项国家任务,非您不可。”
赵佳贝怡刚做完一台阑尾炎手术,白大褂袖口沾着碘酒印子,额角还挂着汗。她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同志,您说。只要我能办的,没二话。”手术室的消毒水味还没散,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倒有种特别的踏实感。
黑皮包“咔嗒”一声开了,露出个铁皮盒子,边角锈得发褐。里面装着些泛黄的纸,边缘卷得像浪花,还有十几个小布包,有的写着模糊的编号,有的连标签都没了。“这是从日伪仓库里清出来的,植物种子,还有些实验记录。好多标签烂得看不清,分不清是好是坏。”中山装同志用手指敲了敲盒子,“国家要搞农业攻关,缺懂生物的专家。组织上想起您,说您在细菌战调查时,对微生物和植物特性特别敏感,像有双‘火眼金睛’。”
赵佳贝怡的指尖碰到一个粗麻布包,突然觉得掌心麻了一下——不是真的麻,是体内那片空间在轻轻震颤。像石子投进静水,荡开圈淡淡的涟漪,若有若无,却挠得人心头发痒。
她猛地想起空间灵圃刚解锁那会儿,那些在废墟里冒头的野草。明明被炮弹炸得连根翻起,却能在砖缝里扎下新根,蹭蹭地长,结出饱满的籽。当时她只当是战场应激产生的错觉,现在看来……
“我试试。”她把铁皮盒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抱着团刚燃起来的火苗,“但我得说清楚,我不是农学家,就懂点生物学,只能凭感觉帮着看看,可不敢打包票。”
回宿舍翻资料时,麻明福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里是半个啃剩的窝头,还冒着热气。“又接啥活儿了?看你眼睛亮得跟夜里的探照灯似的。”他凑过来,军装上还沾着煤渣,是刚从厂里回来。
“认种子。”赵佳贝怡把那些泛黄的记录铺开在桌上,纸页脆得像饼干,稍一使劲就怕碎。“你看这个,日伪当年搞的实验,好像想培育抗灾的作物,就是记录乱七八糟的,跟天书似的。”
麻明福咬着窝头,渣子掉在纸上,他赶紧用手捻起来。指着其中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这字我认识,‘满洲7号’,当年在东北剿匪时见过,耐旱是真耐旱,就是麦粒小得像沙子,煮出来的粥清汤寡水的。”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要是能改良改良,咱北方这大片旱地就不愁了,工人弟兄们也能多吃两口白面。”
赵佳贝怡没说话,指尖挨个儿抚过那些布包。有的种子摸起来发潮,带着股霉味,像捂坏了的红薯;有的硬邦邦的,像小石子,硌得慌。当她的指尖碰到标着“未分类-3”的布包时,空间里的涟漪突然变密了——这粒种子里藏着股韧劲儿,像太行山上的野谷子,不管旱涝都能扎下根,憋着股子要结果的冲劲。
“就它了。”她把这个布包挑出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明天我去农科所,借个培养箱试试。能发芽就有戏。”
培育的过程比想象中难上十倍。农科所的实验室在个旧仓库里,四面漏风,培养箱是用旧冰箱改的,温度总控不好,忽高忽低。赵佳贝怡搬了个小马扎守在旁边,看着种子在土里鼓出个小芽,嫩得像婴儿的指甲,过两天又蔫下去,黄不拉几的,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赵老师,要不放弃吧?”助手是个刚从农学院毕业的小伙子,叫小马,眼里满是沮丧,把记录本往桌上一摔,“这破种子,怕是早就废了,折腾也是白折腾。”
赵佳贝怡摇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蔫巴巴的嫩芽。空间里的感知像根细针,扎进土里——根须在悄悄延伸,只是长得慢,像个攒着力气的孩子。“再等等。它在攒劲儿呢,好戏在后头。”
她想起当年在战地医院,有个伤员肚子上中了枪,肠子都露出来了,卫生员们都觉得没救了,让她别白费力气。她愣是守了七天七夜,用盐水冲洗,用烧过的剪刀清理坏死的肉,用自制的草药敷,最后居然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生命这东西,有时候比钢铁还硬,比石头还犟。
果然,过了三天,那蔫下去的嫩芽突然挺直了腰,像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叶子展开来,绿油油的,带着股冲劲,连叶脉都透着股精气神。赵佳贝怡盯着叶子看,空间里的“智库”像台老纺车,嗡嗡地转起来——这品种的抗病基因特别活跃,就像天生带着盾牌,跟本地的“冀麦3号”杂交,说不定能成个好品种。
她没提空间的事,只拉着农科所的老专家,一个头发花白、总爱背着手的老头:“李老,您看这叶片脉络,是不是有点特别?我觉得可以试试和‘冀麦3号’杂交,说不定能强强联合。”
老专家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用放大镜照了照,突然一拍大腿:“有点意思!这叶脉走向,还真藏着门道!小赵,你这眼睛够毒的,跟你那手术刀似的,一扎一个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