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还残留着按在青莲花瓣上时的灼痛,再睁眼时,脚下的触感已从湿滑的青石转成了松软的湖岸。
镜湖的水漫过他的靴底,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极了当年矿洞塌方后,苏清璃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手时,指尖沁出的冷汗。
这就是青莲幻境?他对着湖面喃喃,声音撞碎在粼粼波光里。
话音未落,湖水突然翻涌如沸,无数银亮的光斑从湖底腾起——不是记忆里矿洞的血、外门大比的伤药、古魔渊的毒雾,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恢弘的宫殿拔地而起,金瓦上凝着星屑,玉阶前盘着虬龙。
他看见站在宫门前,玄色衣袍无风自动,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有三头六臂的魔神攥着断戟,有羽衣飘飞的仙人捧着残卷,有青面獠牙的恶鬼拖着锁链——全是他在典籍里见过的上古神魔,此刻却像被抽去了脊骨,佝偻着跪在身后。
而宫殿正中央,矗立着一座与他识海虚影截然不同的九狱塔。
塔身流转着混沌色的光,每一层都缠着血色锁链,塔顶却托着一朵正在盛开的青莲,花瓣上的纹路与苏清璃腕间的青线如出一辙。
林渊的呼吸骤然急促,喉间泛起铁锈味——这不是回忆,是被封存在灵魂深处的。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靴跟陷入湖泥里,镜湖的倒影突然扭曲,一个身影从涟漪中走出。
是太渊。
这次他不再是模糊的虚影,眉目清晰得像被刀刻出来的,玄色广袖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望着林渊的眼神里没有冷漠,倒像在看一面蒙尘的镜子:你终于来了。
林渊的手不自觉摸向心口,那里九狱塔的虚影正在发烫,你是谁?
为什么我体内会有你的残留记忆?他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处的刺痛——像是有人在他灵魂里挖开一道尘封的裂缝,冷风呼呼往里灌。
太渊没有回答,只是抬手。
湖面瞬间翻涌成画卷,远古的风裹着雷暴的气息扑面而来:九狱塔悬在混沌海之上,每一层都镇压着一位天道钦点的罪神;而混沌青莲扎根在塔底,花蕊里流转的不是生机,是打开塔门的密钥。
林渊看见站在塔顶,与青莲的花瓣交缠,神魂被撕成碎片,一半融入塔灵,一半坠入轮回。
我们本是一体。太渊的声音像古钟震颤,塔灵要绝对理性,要镇压万劫,可你偏要生出情念——他的指尖划过林渊心口,你护矿奴时的倔强,救苏清璃时的疯魔,斩金丹时的狠戾,都是被天道厌恶的。
所以他们剥离你的神魂,让塔灵留在塔中,让去轮回受劫,好洗去那些该死的。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矿洞塌方时,他明明该被砸死,却有个声音在说护好那姑娘;外门大比被下毒,他本应毒发,却有个念头在吼不能让她失望;每次九狱塔异动,识海深处总回荡着别信天道的嘶吼——原来那些支撑他的,都是被剥离的神魂在挣扎。
那苏清璃?他突然抓住太渊的手腕,她为什么会被青莲缠住?
为什么总说听见塔在唱歌
太渊的目光掠过湖面,那里正倒映着苏清璃在矿洞替他挡落石的画面,混沌青莲本是塔灵的伴生器灵,你们的神魂早就在轮回里缠成了死结。
她温养你的灵魂,你渡她的生机,就像当年塔灵与青莲同生共死。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去,天道要彻底抹除你的人性,所以让青莲在幻境里吞噬她的生机——这不是温养,是献祭。
林渊的瞳孔骤缩,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白幽说的,想起鬼母说的用苏清璃的生机温养灵魂,原来根本不是温养,是要彻底摧毁他灵魂里的,让塔灵重归纯粹!
那要怎么救她?他攥紧太渊的手,指节发白,九狱塔第五层的锁链,混沌青莲的纹路,我需要怎么做?
太渊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悲怆,几分释然,你已经在做了。
你冲进幻境的瞬间,就打破了天道的局——他们以为轮回能磨平你的情念,却不知道情念才是最锋利的刀。他松开林渊的手,身影开始消散,去抓住她的手,就像你在矿洞、在古魔渊、在每一个她需要你的时候那样。
记住,情念不是弱点,是......
话音戛然而止,太渊的身影化作光点没入镜湖。
林渊急促地喘着气,湖水漫过他的膝盖,凉意从腿骨往心脏钻。
就在这时,湖底传来细微的波动,像是有人在水下轻轻叩响镜面,一圈圈涟漪从湖心荡开,在他脚边汇成龙卷般的漩涡。
林渊猛地抬头,看见湖面的倒影里,有个苍白的身影正从漩涡中浮起。
她的发尾沾着水,眼睫上凝着细碎的光,正是苏清璃。
林渊的呼吸几乎停滞在胸腔里。
苏清璃的指尖还滴着幻境湖水,苍白的指节在水光里透着青,像一片被霜打蔫的莲瓣。
她抬眼时,眼尾那抹淡红比寻常更艳,像被谁用朱砂细细描过——那是他在古魔渊替她渡了三日真气后,她趴在他肩头小憩时,他偷偷记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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