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玄铁剑在踏入第八层的刹那嗡鸣一声,剑鞘上那道苏清璃刻的云纹突然泛起温光,像有人隔着千年光阴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黑暗如墨汁被搅散,一座鎏金王座从虚空中缓缓升起。
十二根盘龙柱托着它悬浮在半空中,每片龙鳞都刻着轮回咒文,椅背上九狱之主四个古字正渗出金血般的流光。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王座的样式,与他在太渊子记忆里见过的那座分毫不差,连椅腿间缠绕的锁魂链都泛着同样的幽蓝。
坐下它。太渊子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震得林渊耳膜生疼,你将继承九狱塔镇压轮回的本源之力,掌控生死簿、因果盘、业火井。
但记住——那声音突然低哑,像是被岁月磨糙了的石片,这王座会把你的魂灵烙进塔纹里,永生永世困在九狱轮回中,再不能踏出塔门半步。
林渊的手指在剑柄上蜷缩成拳。
他想起矿洞塌方时老矿工用脊背给他顶出的活命空隙,想起苏清璃在雪夜里刻云纹时,冻得发紫的指尖蘸着口水润刻刀;想起风无痕背叛前最后一次替他斟茶,茶盏里浮着两片完整的雪芽。
这些碎片在识海翻涌,像一把钝刀在割他的心口。
你在犹豫什么?
沙哑的低语擦着后颈爬上来。
林渊猛地转身,无相的残念竟裹着混沌气凝出半透明的轮廓——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每颗都是扭曲的人脸,你以为你守护的是人间?
不过是又一轮轮回的傀儡罢了。那张嘴凑近林渊的耳垂,腐臭的气浪灌进鼻腔,看看你脚下——
林渊下意识低头。
地面的黑暗正翻涌成镜面,映出他最不愿面对的画面:苏清璃被困在第九狱的血色冰晶里,睫毛上凝着血珠;老矿工的残魂在业火井里被反复灼烧,每声惨叫都像当年塌方时他喊的小渊快跑;风无痕跪在混沌祭坛前,将他的玄铁剑插进自己心口,脸上是扭曲的笑。
百年后他们会死,千年后他们会忘,万年后连你的名字都会变成传说。无相的抚过林渊的脸颊,触感像泡烂的腐木,跟我回混沌吧,那里没有生离死别,没有轮回苦厄。
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九狱塔的看门狗。
林渊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在古魔渊里抱着苏清璃找解药时,她烧得迷迷糊糊还在说等我好了,要给你刻满剑鞘;想起结丹那天,老矿工的孙子捧着一坛酒跪在山门前,说爷爷临终前说小渊定能斩破重天;想起风无痕第一次见他时,用拂尘扫开他脚边的碎石,说这山风太凉,你穿得太薄。
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抬起手,狠狠攥住无相的——混沌气在掌心嘶鸣着蒸发,露出下面缠绕的锁链,你错了。他的声音发颤,却像玄铁剑入鞘般利落,他们活过,痛过,爱过。
这些痕迹刻在我骨头里,比九狱塔的纹还深。
无相的突然剧烈震颤,那些人脸牙齿发出尖啸。
就在这时,一道青雾从王座后漫来,裹着忘川的身影。
他还是那身素白广袖,腰间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响,每声脆响都震散一片混沌气。
命契。忘川将一枚血色符印拍在林渊掌心。
符印上的纹路像血管般蠕动,触肤时传来冰锥刺肉的痛,此符可让你在三息内掌控九狱法则,挣脱轮回桎梏。
但坐上王座的刹那——他的目光扫过林渊手中的符印,你会变成塔的一部分,连回忆都会被磨成塔砖。
林渊低头看着符印。
血色纹路里隐约能看见苏清璃的轮廓,正踮脚往剑鞘上刻云纹。
他突然想起太渊子说过的话:九狱塔不是囚笼,是锁。锁的或许从来不是轮回,而是那些不肯放手的执念——他的,太渊子的,苏清璃的。
我还不想成为过去的人。林渊松开手,符印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望向王座,鎏金表面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如果必须被困在轮回里,至少...我要困得明明白白。
无相的像碎玻璃刮过耳膜:懦夫!你连自己都不敢——
住口。林渊打断它。
他抽出玄铁剑,剑尖挑起一缕混沌气,我不是不敢面对自己,是不想让那些等我回家的人,等成一场空。
王座上的九狱之主四字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林渊望着那光,想起苏清璃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不管你走多远,剑鞘上的云纹都能给你指回家的路。他握紧剑柄,转身走向王座后的黑暗——那里有第九层的门扉,有苏清璃,有所有他要守护的因果。
无相的还在身后炸响,却被玄铁剑的嗡鸣盖过。
林渊的影子被金光拉得很长,像一道要劈开混沌的剑痕。
无相的尖笑在虚空里炸成碎片时,王座突然剧烈震颤。
鎏金表面的龙鳞纹路迸出刺目金芒,一道黑影如利箭破鞘,直贯林渊面门!
那黑影与他生得一般模样,玄铁剑却倒持在掌心,剑脊上凝结着暗红血痂——正是他曾在九狱塔第二层见过的逆命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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