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晶坠地的脆响还在耳畔,林渊的指尖仍停在半空。
他望着那道悬浮在碎光中的身影,玄色裙裾被混沌雾气浸透,原本清润的眉眼被漆黑纹路割裂成碎片,唯有那双眼——在竖眼睁开的刹那,他分明看见瞳仁深处有星子般的微光,像极了当年桃林里,苏清璃递给他疗伤药时,睫毛下忽闪的眸。
扰乱秩序者,当受净化。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心尖。
林渊还未回神,一团漆黑雷球已在苏清璃掌心成型。
雷霆落下的瞬间,他本能地横剑格挡,轮回剑嗡鸣着迸出赤金剑芒,却在触及雷球的刹那发出哀鸣——混沌之力如腐蚀酸液,顺着剑刃爬进他的经脉,灼得他喉头一甜,鲜血溅在剑身上,将赤金染成暗紫。
他被轰退七步,后背重重撞在塔壁上。
碎石簌簌落下,砸在肩头生疼。
林渊抹去嘴角血迹,抬眼时正撞见苏清璃垂落的眼睫——她的睫毛还是那样长,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极了从前她替他包扎伤口时,总爱垂下眼轻声说忍着点的模样。
清璃。他哑声开口,手探入怀中。
酒壶的温度透过衣襟传来,是他贴身藏了二十年的老物件,壶身刻着两个小字,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当年在矿洞最深处,两人分饮最后半壶酒时,苏清璃的指尖曾轻轻抚过这道刻痕,说等出了矿洞,要去青竹峰看雪,再刻一对更大的。
酒壶被取出的瞬间,苏清璃的身形晃了晃。
她眉心的竖眼骤然闭合,指尖的混沌雷球竟有几分溃散。
林渊喉结滚动,将酒壶举到与眼同高:你说过要去青竹峰看雪的,我们还没......
住口。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耳膜。
苏清璃重新睁开竖眼,眼底的混沌翻涌成涡,刚才的动摇如昙花一现,只余下彻骨的冷:凡俗妄念,不过是混沌中的尘埃。她抬手结印,指尖黑雾凝成诡异符文,地面骤然裂开,一座由骨茬与黑雾堆砌的命运审判台缓缓升起,台壁上浮现出斑驳的光影——
是桃林。
十六岁的林渊浑身是伤,缩在桃树下。
扎着双髻的苏清璃从树后探出脑袋,手里攥着个粗瓷瓶:我偷了外门的疗伤药,你...你别告诉别人。她耳尖泛红,递药的手直抖,却还是硬塞进他掌心。
画面一转。
矿洞塌方那晚,两人挤在狭窄的石缝里。
苏清璃将最后半块烤薯塞进他嘴里,自己舔着冻得发红的指尖笑:等出去了,我要吃三笼桂花糕,你请。
再转。
他第一次结丹成功,在峰顶等了整夜。
苏清璃抱着一坛醉仙酿从云里钻出来,发梢沾着露水:听说结丹要贺,我翻了三座山才找到这坛二十年的。她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眼睛亮得像星子。
林渊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审判台的光影里,这些画面被打上暗红的——桃林递药是私相授受,矿洞分食是动摇道心,结丹共饮是沾染情劫。
每道罪印落下,苏清璃的气息便强盛一分,她垂眸望着他,声音里裹着混沌特有的机械感:七情六欲,皆是乱源。
净化之后,方得永恒。
林渊突然笑了。
他松开攥得发白的酒壶,任由它滚落在审判台边缘。
酒壶磕在骨茬上,发出清脆的响,惊得苏清璃的竖眼又颤了颤。
他一步步走向台心,任由那些在身侧流转:若这些都是罪,那我林渊,认下这千万条罪。
他停在苏清璃三步之外,仰头望进她的眼睛。
那里仍有混沌翻涌,但在最深处,他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涟漪——像极了那年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时,她扑在他怀里哭到抽噎的模样。
清璃,你记不记得?他轻声说,你曾说,修真是为了活成人样。
审判台的光影突然剧烈晃动。
苏清璃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仿佛要触碰他的脸,却在中途被混沌黑雾绞成碎片。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玄色裙裾下,有暗红血丝顺着腿根爬向腰腹——那是当年他用本命精血为她封印寒毒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与混沌之力激烈对抗。
够了。她咬着牙低吼,眉心竖眼迸出刺目黑光。
林渊被无形之力压跪在台心,却仍抬头望着她。
那些过往画面还在继续流转,从共饮到并肩斩敌,从她为他擦去脸上的血到他替她别上青玉簪......每一幕都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两人之间的混沌壁垒上。
塔顶的风卷着碎晶掠过林渊的发梢。
他望着苏清璃颤抖的指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挣扎与痛苦,突然轻声哼起那首矿洞里常唱的山歌。
调儿跑了调,却在空旷的塔顶荡出回音:桃林深,酒坛温,执手共踏雪纷纷......
苏清璃的竖眼彻底闭合。
她捂着心口后退两步,混沌黑雾在身周疯狂盘旋,像是要撕碎这具被侵蚀的躯体。
林渊跪在审判台心,任由那些的光影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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