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青铜令牌,九狱塔第八层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因果剥离的刻痕在识海深处流转,将他的气息、容貌乃至魂魄波动都揉成了一团模糊的雾——这是他混入圣人行宫的依仗。
青灰色的宫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垂着头,脚步放得极轻。
方才路过演武场时,几个外门弟子的谈笑声撞进耳朵:听说圣人今日要祭炼新契约,玄契殿的禁制比往常多了三重。他睫毛微颤,藏在广袖里的手指蜷了蜷——墨痕传来的情报没错,关键就在那座黑檀木殿宇里。
站住。
清冷的女声像一根银针,精准扎进他的神经。
林渊抬眼,朱漆廊下立着个穿月白宫装的女子。
紫云的鬓角垂着两缕银丝,分明是化神期修士,此刻却只将修为压在筑基境,可那双眼太利,像两把淬过冰的剑,正一寸寸剖开他的伪装。
林盟主好手段。紫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牌——那是风无痕旧部的信物,三年前在九霄城,你说要带我们掀翻这吃人的天命。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叶,现在你要掀到圣人头上了?
林渊没动。
他看见紫云眼底翻涌的情绪:有对旧主的怀念,有对他孤勇的担忧,还有一丝...解脱?
或许她等这一天很久了,等有人敢撕开圣宫的虚伪面纱。
你若执意前行。紫云突然凑近,发间的青玉簪几乎要戳到他的眉心,便是踏入死局。她的呼吸里带着苦杏仁的味道,是圣宫特有的护心丹,圣人的契约里锁着三十七个大乘期修士的命魂,你破不了。
林渊笑了。
他想起矿洞里被夺走的修为,想起苏清璃咳血时落在他手背的温度,想起天命井崩塌时那些光粒融入天地的瞬间。死局亦可破。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剑,当年我以矿奴之躯斩监工,以筑基之身逆金丹,哪次不是死局?
紫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退开两步。
她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子时三刻,玄契殿后殿的避雷阵会有盏灯芯燃尽。她的声音混在铃声里,但你最好记住——她侧过脸,耳坠上的珍珠闪了闪,圣人不是被囚禁的天道,他是亲手给天道套锁链的人。
林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后,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心口的九狱塔,塔纹在皮肤下微微发烫。
该走了,子时三刻,还有半柱香。
绕过三重幻影阵、七道困仙索,玄契殿的黑檀木门终于在转角处露出轮廓。
林渊的脚步顿住——殿门前盘着一道半透明的龙形灵体。
青鳞的龙鳞泛着幽蓝微光,每一片都像冻住的星河,它的瞳孔竖成金线,正死死盯着他。
擅闯者,魂飞魄散。
龙吟般的清音撞进识海,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青鳞身上的契约之力,那是比仙域法则更古老的锁链,每一道都缠着密密麻麻的篆文。
这是守护了玄契殿十万年的灵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
我不是擅闯者。林渊站定,目光与青鳞的竖瞳相撞,我是来结束这规则的人。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敲战鼓。
九狱塔在体内震颤,第八层的因果剥离突然沸腾,他想起天命井崩塌时那团光说的,想起被篡改的命运里那些呐喊的灵魂。
青鳞的龙尾扫过地面,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它张开嘴,龙息裹着冰碴喷来——不是要杀他,是要将他的神魂冻成冰雕,永远困在这玄契殿外。
林渊侧身避开,袖口被龙息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指尖擦过殿门,触到了门扉上的契约纹路——那是用圣人精血刻的,每一道都锁着一条命魂。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却让青鳞的动作顿了顿。
你在笑什么?灵体的声音里有了疑惑。
林渊望着殿门倒影里的自己。
他看见九狱塔的虚影浮现在身后,塔尖的光刺破暮色,照得青鳞的龙鳞泛起裂痕。我笑你们都忘了。他说,天命井的锁链断了,被囚禁的命运自由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像在说一个只有自己和青鳞能听见的秘密,而自由,是会传染的。
青鳞的龙爪突然收紧。
它感受到了,那缕从林渊识海溢出的光,带着天命井崩塌时的温度,正缓缓渗入契约纹路。
那不是攻击,是...点燃。
殿内传来钟声,子时三刻到了。
林渊退后半步,转身融入阴影。
他摸了摸被龙息冻得发麻的手腕,眼底闪过一道赤金——逆命之火的种子,已经埋进了玄契殿的契约里。
青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龙尾无意识地扫过地面。
它突然想起十万年前,那个同样站在这里的人。
那时的圣人也说要结束规则,可最后他成了规则本身。
而现在这个年轻人...
龙鳞下的灵核轻轻震颤,它听见了,在那些契约纹路里,有极细极细的碎裂声,像春冰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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