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挡回了这位强硬的“不速之客”后,吉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着张铭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脸上写满了心疼。
吉娜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了药味和血腥气的简陋医务室,立刻做出了决定。
“天使先生,”她走到张铭床边,郑重地、再次发出了邀请,“您牺牲自己的身体,救了安妮。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也为了能让您得到最好的休息,我已经在楼上的会客厅为您备好了午餐。请您……务必赏光。”
她的邀请真诚而恳切,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想被拒绝的期待。
张铭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也正想找个机会,和这位善良、勇敢、可爱的贵族少女,好好地聊一聊。
就在他起身,在吉娜的搀扶下离开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一旁还在处于思绪混乱中的格雷医生。
念在对方刚才不顾一切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情分上,张铭决定提点他一句。
“医生。”张铭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格雷医生的耳中。
格雷医生浑身一震,立刻恭敬地看向他:“阁下,您有何吩咐?”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张铭嘴角勾起,看着他,缓缓地、用一种传授神谕般的、简洁清晰的英文说道:“饭前便后要洗手,病从口入记心头。”
说完,他不再理会陷入沉思的格雷医生,在吉娜和女仆的搀扶下,缓步离开了医务室。
只留下格雷医生一个人,在原地反复咀嚼着那句简单却又仿佛蕴含着无上至理的“神谕”,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对整个医学认知的巨大震撼之中。
这句在现代华夏,是连幼儿园小朋友都倒背如流的卫生常识,甚至可以说是“正确的废话”。
但在1771年的欧洲,它的含金量,不亚于直接甩出牛顿三大定律。
因为在这个时代,整个西方医学界,都还笼罩在“体液学说”和“瘴气学说”的阴影之下。
人们普遍认为,疾病的来源,是上帝的惩罚、是人体内四种体液(血液、黏液、黄胆汁、黑胆汁)的失衡、又或者是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有毒的“瘴气”。
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叫做“微生物”的东西。
细菌、病毒、真菌……这些概念,要在一个世纪后,才会被路易·巴斯德等人,艰难地介绍给这个傲慢的世界。
所以,这个时代的医生,在进行完一台血肉模糊的外科手术、甚至是解剖完一具尸体后,他们可能只是在布上擦擦手,就去给下一个病人看诊,甚至直接去给产妇接生——这也导致了当时产褥热的死亡率高得惊人。
而张铭这句“饭前便后要洗手”,等于是在这个连“无菌”概念都没有的黑暗时代,直接扔下了一颗名为“切断传染途径”的原子弹。
它就像一句终极的真理,绕过了所有错误的病因猜想,直指疾病预防的核心。
对于格雷医生这样,一生都在与“体液”和“瘴气”作斗争的顶尖学者而言,这句简单的话,彻底颠覆了他对“疾病来源”的根本认知。
“病……从口入?”他喃喃自语,仿佛有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眼前缓缓打开,门后,是让他感到无比恐惧,却又无比着迷的、一个前所未见的医学新天地。
......
另一边,张铭被吉娜和女仆搀扶着,离开了那间还残留着紧张与血腥气的医务室。
当他踏入位于三楼的会客厅时,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仿佛一步之间,就从阴暗、潮湿、充满了绝望与挣扎的18世纪,跨越回了那个窗明几净、充满了秩序与优雅的另一个18世纪。
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墙上挂着色彩明快的风景油画,一套精致的楠木桌椅摆放在房间中央,房间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烫金封皮的书籍。
灿烂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洒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温暖的光晕,能清晰地看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欢快地舞蹈。
这里显然是专供像吉娜这样的大人物视察时,临时休憩的地方。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丰盛的午餐——这是早就为吉娜准备好的美食。
一整篮新烤的、还带着热气的松软白面包片摆在桌子中央,旁边是金黄的黄油和一小罐看起来就很甜美的果酱。
一个银质餐盘里,盛着一整份切得厚薄均匀的烤牛肉,上面还淋着浓郁的肉汁;另一个盖着银质保温盖的盘子里,似乎是某种肉馅派。
除此之外,还有一整块看起来就奶香四溢的格洛斯特干酪,一小碟颜色鲜艳的糖渍水果,以及一整壶温热的牛奶和一个盛着柠檬片的冰水壶。
这……这就是贵族大小姐的日常午餐吗?
张铭感觉自己前十八年吃的那些汉堡炸鸡,瞬间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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