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漫过脚背时,烬羽的手指扣紧了短刃。
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迦叶的呼吸贴在后颈,断断续续,像风穿过裂开的岩缝。他的左肩压着我的右肩,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料传过来,烫得不正常。我知道他在强撑,就像我知道这沼泽底下埋着多少具没来得及腐烂的尸体。
“再走两里。”我低声说,“过了这片洼地,就能看到集市的烟。”
他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半拍。我听见他咬牙的声音,像是要把痛楚嚼碎咽下去。
瘴气越来越浓,黏在脸上,带着铁锈和烂果混杂的气息。我的玉珏贴在心口,微弱地发着热,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炭火。它在提醒我——有东西在靠近。
不是人。
第一头魔狼从雾里扑出来的时候,爪子划破了我的袖口。黑血溅上手臂,皮肤立刻泛起红痕,像是被滚水浇过。我侧身将迦叶推到一块凸起的石堆上,自己旋步迎上去,短刃横切,刀尖挑进它咽喉软骨。那畜生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抽搐着倒进泥水里。
第二头从背后袭来。我早等着了。
它跃起的瞬间,我矮身前冲,反手把短刃插进它腹部。魔晶核炼过的刃口割开皮肉毫不费力,温热的内脏滑出来,缠住我的手腕。我猛地抽刀,顺势一甩,整条肠子砸在第三头魔狼脸上。它愣了一瞬,我已转身,刀柄撞上它的鼻梁,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响。
最后一击是戳眼。
刀尖刺进去的时候,它还在嚎叫,声音撕得极长,直冲云层。我拔刀,退后两步,喘着气。三具尸体瘫在泥里,黑血混着黄脓流成一片。
就在这时,玉珏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发热,也不是发光,而是像被人从外面敲了一下,嗡地一声,在胸口荡开。我低头看它,表面依旧温润,可那一瞬的震动真实得无法忽略。
昆仑虚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有反应?
我没时间细想。远处传来号角声,低沉、急促,像是从山脊另一侧传来的。紧接着,破空声划过耳际。
我扑向迦叶,把他按在石堆后。三支箭钉入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箭尾还在颤动,漆黑的羽毛在风里抖成一片阴影。
“巡卫队。”我咬牙。
脑中闪过那个魔域流民临死前说的话:“翼族边境巡卫队,专杀混血!见一个杀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时我不信。现在信了。
我抬头望去,高地边缘站着一排人影,披着暗褐色斗篷,弓已拉满。为首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冷硬的脸,眉心刻着一道旧疤。他的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我耳后——那里有一道淡金纹路,自出生就烙下的印记,藏不住。
他知道我是谁。
“他们认出你了?”迦叶靠在石堆上,声音沙哑。
“不是我。”我盯着那群人缓缓下坡的动静,“是这身血统。”
他没再问。
我知道他在疼。青灰的痕迹已经爬到肘部,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经脉,像有针在里面来回穿刺。可他还是撑着剑站了起来,哪怕膝盖在抖。
“你能走吗?”我问。
“能。”他说,“只要你不丢下我。”
我没应,只把短刃换到左手,右手拽住他的手臂。我们贴着石堆边缘移动,避开开阔地。泥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脚里。身后,号角又响了一次,比之前更近。
他们开始追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领头的巡卫已踏入沼泽,靴子踩碎浮萍,手中长弓未收。他身后跟着六人,呈扇形散开,显然是要包抄。
不能硬拼。
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但我还有力气,至少还能拖着他跑一段。
“前面有片灰林。”我说,“穿过去就是集市外围。只要混进去,他们不敢当众动手。”
迦叶点头,脚步踉跄却不肯慢下来。
我们加快速度,踩着半沉的石块跳跃前行。雾越来越厚,视线只剩几步远。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被泥地吸住,暂时听不清,可我知道他们没停。
突然,迦叶身子一歪,单膝跪进泥里。
“怎么了?”我立刻停下,伸手去扶。
他摇头,手指紧紧攥住剑柄,指节泛白。“没事……只是灵力乱窜,像刀在刮骨头。”
我蹲下,让他靠在我肩上。“再撑一会儿。”我说,“马上就到了。”
他苦笑:“你说这话,跟三百年前一样。”
我没接这话。
那时候我在瘴气林里等你,你说会回来接我。结果等来的只有风和雨。
但现在不一样。
我扶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灰林的轮廓在雾中浮现,枯枝交错,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残臂。穿过这片林子,就是集市的边缘——那里会有商队、有流民、有混杂的身份,是我们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可就在我们踏入林中的刹那,一支箭擦过我脸颊,钉进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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