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撤离篇)
民国三十二年,腊月十二,凌晨。长江口,迷雾笼罩,寒风刺骨。
一艘马力强劲的小型机动渔船,像一条黑色的梭鱼,在墨绿色的江面上破浪疾驰,将身后那片火光冲天、枪声稀落的吴淞口码头远远甩开。船尾马达轰鸣,卷起白色的浪沫,冰冷的江水不时溅上船舷,打湿了甲板上几个惊魂未定、衣衫褴褛的人。
秦书婉靠坐在船舱入口,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木板,剧烈地喘息着。右腿传来阵阵酸胀,那是剧烈奔跑和搏杀后的疲惫,而非旧伤的疼痛,这让她心中稍安。她撕下日军军服的一角,草草包扎着手臂上一道被流弹划出的血口,独眼警惕地扫视着迷雾弥漫的江面,以及船舱内的其他人。
林曼丽和何彩珠相互倚靠着坐在对面,脸色苍白,身上沾满硝烟和血迹,何彩珠的左臂用撕下的布条吊着,子弹擦过的伤口还在渗血。两人都紧握着枪,眼神疲惫却不敢放松。
“白鹭”苏小姐和“黄鹂”则坐在船舱另一侧,稍微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白鹭”脸色冷峻,小心地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塞进贴身内袋,那里面是她们拼死从“蓬莱丸”上带出的、关乎“关东军与德国秘密武器”的图纸。“黄鹂”则警惕地注意着船行的方向。
瘫坐在船舱正中的,是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小野寺博士,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破布。那个银色的样本箱,此刻紧紧抱在林曼丽怀里。
驾驶舱里,交通员老赵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根据指南针和微弱的星光,向着预定接应点——长江口外一座无名沙洲驶去。
成功的狂喜早已被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巨大的不确定性冲淡。任务完成了,样本到手,目标人物擒获,但代价惨重,而且……该如何收场?
船在沉默中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浓雾稍微稀薄了一些。
“白鹭”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清冷而直接:“秦同志,按照约定,图纸归我们,样本和人归你们。前方三岔水道,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该来的终究来了。秦书婉独眼微眯,看向“白鹭”。合作时的短暂默契荡然无存,双方重新回到了那条看不见的鸿沟两侧。
“苏科长打算怎么走?”秦书婉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们有船在沙洲东面接应。”“白鹭”简短回答,目光扫过小野寺和样本箱,“此人此物,关系重大,贵方……准备如何处置?” 她话中有话,带着试探。军统显然不希望共产党掌握小野寺和他携带的细菌武器秘密。
秦书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不劳苏科长费心,我们自有安排。” 她绝不会透露根据地的任何信息。
“白鹭”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船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马达的轰鸣和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一种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
一直沉默的“黄鹂”忽然低声对“白鹭”道:“科长,76号和李士群这次吃了大亏,还死了俄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上海接下来恐怕要刮大风了。”
“白鹭”冷哼一声:“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秦书婉一眼,“秦同志,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在战场上。”
秦书婉迎着她的目光,淡淡道:“但愿如此。”
这时,老赵从驾驶舱探出头,压低声音:“快到地方了!前面就是三岔口,东边水道有礁石群,我们的船吃水浅,可以过去,接应你们的船应该已经到了。”
渔船减速,驶入一片更加迷蒙的水域。前方,江水在此分叉,形成三条水道,中间主航道宽阔,东西两条水道狭窄,布满阴影,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渔船缓缓靠近东侧水道入口,隐约可见芦苇丛中藏着一条更小的舢板,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一闪,一灭,是接应信号。
“就这里了。”“白鹭”站起身,“黄鹂”紧随其后。两人走到船边。
“保重。” “白鹭”对秦书婉说了一句,语气复杂。
“一路顺风。”秦书婉回道。
“白鹭”和“黄鹂”身手矫健地跳上来接应的舢板。舢板上的黑影迅速摇橹,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东侧水道的迷雾中,转眼消失不见。
军统的人走了。船舱里只剩下秦书婉、林曼丽、何彩珠、小野寺,以及开船的老赵。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但压力并未减少。
“书婉姐,我们……”林曼丽看向秦书婉。
秦书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老赵,按原计划,去西边水道,接应点应该在那边的渔村。”
“明白!”老赵调整方向,渔船划开水面,驶向西侧那条更加幽深、看似更凶险的水道。那里是游击队控制的区域。
小野寺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带入更不可测的境地,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充满恐惧。
何彩珠用枪托轻轻敲了他一下:“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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