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雪急忙抬手捂住她的嘴，眉头微蹙低声道：
“娘别吼了，再吼下去，别人该以为我娘是山野村妇了。”侧耳听了片刻，眼睛一亮：
“南边有大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距离越来越近，应该就是毛球。”
母子俩斗嘴，看得守营的士兵们死死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小夭瞪了九雪一眼，只得清清嗓子，理了理衣襟，努力摆出浩翎王姬的端庄仪态，望向南方的天空。
不过两息的功夫，一声熟悉的雕鸣穿透暮色传来——只是那声音沙哑干涩，不复往日的清亮，反倒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悲愤与焦灼。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白影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扑起漫天尘土，稳稳停在前方的空地上。正是毛球！
小夭看着眼前的毛球鼻尖一酸。
昔日那只羽毛油光水滑、喙角洁净的巨雕，如今却判若两物，圆滚滚的眼睛通红肿胀，像是浸在泪水里；
喙角沾着褐色的污垢，翅膀上的羽毛乱糟糟地翘着，甚至还沾着几根枯草，显然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毛球看见小夭，通红的鸟眼瞬间蓄满水汽，正要发出委屈的鸣叫，目光却突然扫到小夭身侧的九雪。
它歪着脑袋，盯着九雪打量了半晌，突然展开翅膀爪子急奔两步，整个大的脑袋就往九雪怀里蹭去，一边蹭还一边发出“叽叽咕咕”的撒娇声，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依靠。
九雪被它蹭得身子微微晃动，却依旧稳稳地站着，伸手轻轻抚摸着毛球头顶的金冠羽毛，好奇对小夭说：
“娘，您说我和父亲长得很像，毛球是不是把我认成父亲了？”
“它才没认错。”小夭的语气带着几分酸涩，又有几分欣慰：
“毛球聪明得很，它是认出你是相柳的血脉才会这般亲近。我讨好它几十年，也没见它对我这么亲昵过。”
九雪眼睛一亮弯腰抱着毛球的脖子问：
“那这么说，它以后也能当我的坐骑？”抬头看向小夭，眼中满是期待。
“你自己问它呗。”小夭摊了摊手。
九雪直起身，拍了拍毛球的脖颈，语气带着少年人的认真：
“毛球，载我们去望江城见摄政王，好不好？”
毛球立刻直起身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声作为回应，随即展翅伏低身体等待。
九雪拉着小夭的手足尖一点，纵身跃到毛球宽阔的背上稳稳站定，露出一副得意又开心的模样，对着毛球大喊：
“毛球，出发喽！”
毛球振翅高飞，带着母子二人直冲云霄。
烈风拂过，九雪雪白的长发向后飘起，那挺拔的身姿、眉宇间的神韵，除了身量尚小，竟与相柳如出一辙。
小夭望着儿子的背影，思念之情汹涌而来。
再看看毛球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想到相柳被困阵法，心中的焦虑与担忧再也抑制不住，缓缓埋首膝间，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九雪听见抽泣声，连忙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小夭的后背：
“娘，您别哭了，有我陪着您呢。”
“我想你爹了……”小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那么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能困得住他？肯定特别凶险，他会不会受伤啊……呜呜呜……”
“到了望江城，见到摄政王就知道阵法是什么样的了。”九雪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
“哭有什么用？难道眼泪能把阵法冲垮吗？”
“九雪，安慰人不是你这么安慰的……”小夭哭得更委屈了。
九雪愣了愣，似乎在认真思考安慰人的方法。过了片刻，他伸手递过来一块干净的丝帕，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笨拙的笑容：
“娘，您擦干净脸，我就让您抱一下，亲一下，好不好？”
小夭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很快学会安慰人的儿子。
小少年的眉眼温润，笑容干净又好看。
小夭接过丝帕，嘟囔道：
“眼泪又不是脏东西……”
“可我看见您流鼻涕了。”九雪板着脸补充。
小夭顿时大窘，连忙用丝帕使劲擦了擦脸。九雪主动上前轻轻拥了小夭一下，声音软了几分：
“娘，父亲那么强大，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好好休息，见到摄政王就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你感应到他没事了？”小夭眼睛一亮，抓住九雪的胳膊追问。
九雪诚实摇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您口中的父亲那么厉害，不会轻易被阵法困住。而且……”
九雪顿了顿，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这是娘想听的话，对不对？”
小夭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原本汹涌的泪水突然就止住了，只剩下满心的哭笑不得。
抬手摸了摸九雪的头发，心中的焦虑消散了几分。
有这样懂事又可爱的儿子陪着，就算前路凶险，她也有勇气去面对。
毛球似乎察觉到背上的气氛缓和下来，清鸣一声，加快了飞行速度。
望江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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