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郎停在门外,整个人化作一道静默的影子。
那啜泣声被水声包裹,若隐若现。
换做旁人,绝无可能察觉。
但此刻的赵十郎,五感早已不是凡人。
是谁?
念头只是一闪,他便有了答案。
苏宛月。
这声音里,藏着一种即便崩溃,也死死维持着体面的倔强。
也只有她,会因为白日里的一份偏爱,在深夜背负上如此沉重的枷锁。
这个女人,将主母的责任看得比天还大。
她害怕这份特殊,会打破家中微妙的平衡。
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
赵十郎在心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本该立刻退走,非礼勿视。
但那压抑的哭声,像一根极细的芒刺,轻轻扎在他心上。
他没走。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外的阴影里,抱着刀,默不作声地守着。
如同之前,在其他嫂子房门外那样。
……
浴房内的水声,渐渐小了。
那压抑的啜泣,也终于归于沉寂。
赵十郎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能想象,浴房内的那个女人,此刻应当是整理好了情绪,重新戴上了那副端庄主母的面具。
不该再留了。
他转身,脚步无声,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
“哎呦!”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浴房内传出!
紧接着,是重物落水和身体撞在木桶上的沉闷声响!
赵十郎刚抬起的脚,猛然顿住。
下一瞬,他脑中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冷静,轰然炸碎!
没有半分迟疑。
“砰!”
那扇虚掩的木门,被他一脚踹开!
浓郁的水汽夹杂着皂角的清香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高窗,在蒸腾的雾气中拉出一道惨白的光柱。
光柱之下,大嫂苏宛月正狼狈地半跌在浴桶边,一只手撑着湿滑的地面,另一只手按着脚踝,脸上血色尽失。
她显然是起身时脚下打滑,摔倒了。
赵十郎的脑子一片空白。
所有的枭雄心计,所有的狐狸城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
她受伤了。
他的家人,受伤了。
一个箭步,赵十郎冲了过去。
苏宛月听到动静,惊恐地抬头,当看清闯进来的是赵十郎时,她浑身一僵,张口就要发出尖叫!
但那声尖叫,却死死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不行!
不能叫!
这一声叫出去,整个赵家堡都会被惊动!
到时候,自己深夜沐浴,十郎破门而入……
如何解释?
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家庭气氛,好不容易才在嫂子们心中建立起一丝威信的十郎……
这一切,都会被这一声尖叫,彻底毁掉!
苏宛月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她那份属于当家主母的理智,在极致的惊慌中,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强行压倒了女人的本能。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了肚子里。
剧痛和惊恐,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时,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她整个人从冰冷的地面上横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
苏宛月落入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是一具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男性躯体。
更要命的是,她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刺鼻的……恶臭。
腥、臭,混杂着汗水的味道,野蛮地冲击着她的嗅觉。
可她顾不上了。
她只是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漂亮的凤目,因蓄满了泪水和惊惧,而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看着赵十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放……放我回桶里……”
赵十郎没有说话。
他只是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得与他此刻的形象截然相反,小心地将她重新放回了温热的浴桶中。
温水包裹住身体,苏宛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一松。
赵十郎蹲下身,视线落在她那只已经有些红肿的脚踝上。
“扭到了?”
他的问话,简洁,直接。
苏宛月这才反应过来,一股热气从脖颈直冲头顶。
她下意识地蜷起腿,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沉入水中,只露出了肩膀和一张红透了的脸。
“没……没有,就是滑了一下,不碍事。”
赵十郎确认她确实没有大碍,才缓缓站起身。
危机解除。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谁也不说话。
空气中,只剩下水汽蒸腾的嘶嘶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
赵十郎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黏腻,臭不可闻。
而浴桶里的苏宛月,虽然身子藏在水下,但那光洁的香肩,和湿漉漉贴在脸颊上的青丝,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眼下的情景有多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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