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山野的凉意,吹过赵十郎微湿的发梢。
他站在自己的院落门口,没有进去。
不远处,那间属于大嫂苏宛月的书房,一豆橘黄色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里,固执地亮着。
像一座灯塔。
也像一道无声的考题。
七嫂那只狐狸,已经彻底亮出了肚皮,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了上来。
但大嫂不同。
她是这个家的地基,是定海神针。
对她,不能用征服,只能用信赖去交换信赖。
阮拂云说,她一直在等他。
赵十郎迈开脚步,朝着那片灯火走去。
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书房门口,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随意披上的长衫。
上面,还残留着浴桶里的水汽,和一丝……属于阮拂云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抬起手。
咚,咚。
敲门声,沉稳而有力。
“进来。”
屋里传来一个略带疲惫,却依旧清澈沉稳的女声。
赵十郎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迎面而来。
灯火下,苏宛月正伏在宽大的书案上,面前摊开着一张简易的幽州郡地图,旁边堆着几卷记录着堡内物资的账册。
她只着一件素色的居家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为她平日的端庄雍容,平添了几分柔弱。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赵十郎时,她握着笔杆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十郎?”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
赵十郎反手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夜风。
他没有绕圈子,径直走到书案前,开门见山。
“大嫂,出事了。”
苏宛月的身体瞬间坐直,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脊背绷得笔直。
“什么事?”
“黑风寨的余孽?”
“不。”赵十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地图上,幽州城外那片广袤的平原上。
“一股新冒出来的势力。”
“红巾军。”
这三个字一出口,苏宛月瞳孔骤然一缩。
书案上的烛火,似乎都跟着晃了一下。
出身太傅之家的她,对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血与火,比任何人都清楚。
流民,饥荒,官逼民反。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赵十郎没有隐瞒,将从阮拂云那里得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判断,言简意赅地和盘托出。
从煽动村民围攻的试探,到郡守府那道催命的征粮令,再到这支“红巾军”的本质。
一群被逼到绝路,要向所有“有粮者”挥刀的饿狼。
苏宛月静静地听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账册的边缘轻轻摩挲。
等到赵十郎说完,她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抬眸,目光锐利如刀。
“堡内,现有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水源是否稳固?”
“护卫队的箭矢损耗如何?补充需要多久?”
“人心,是安稳了,还是更恐慌了?”
一连串的问题,精准,犀利,直指核心。
这才是她,苏宛月,赵家堡真正的“内务总管”。
赵十郎一一作答。
“存粮在九嫂的精打细算下,足够撑上十数月。”
“水源没问题。”
“破甲狼牙箭的存量不多了,八嫂那边正在赶制,但材料有限。”
“人心……暂时震慑住了。但恐惧就像埋在地下的种子,一旦红巾军压境,随时可能再次发芽。”
苏宛月听完,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凤眸里已是一片清明。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纤细的手指划过赵家堡所在的位置。
“红巾军的目标,是粮食。”
“他们是流寇,不会攻打重兵把守的幽州城,只会选择我们这种看似肥美,又孤立无援的‘肥羊’。”
“我们,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她的分析,与赵十郎不谋而合。
赵十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单薄的衣衫在从门缝里灌入的夜风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
苏宛月正专注于地图,并未察觉。
赵十郎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长衫,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苏宛月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混合着水汽、皂角,还有一丝极淡血腥气的,独属于赵十郎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宽大的衣衫,罩住她纤瘦的肩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重量。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
许久。
苏宛月终于动了。
她没有把衣服拿开,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你的衣服,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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