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的身体,在火盆摇曳的光影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赵十郎。
看着他将那卷代表着秩序的法典,与那卷记录着滔天罪恶的黑账,并排放置。
一明,一暗。
一生,一死。
规矩,是给人看的。
刀,是给不守规矩的畜生看的。
她的笔,是刀。
他的拳,也是刀。
“这杀人不见血的第二刀,你可敢握?”
赵十郎的问话,像一道炸雷,在她心湖最深处轰然引爆。
宋清辞的呼吸,停滞了。
她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里,最后那丝文人式的犹豫与彷徨,被瞬间焚烧成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热与决绝的火焰。
夸他,是为了杀他。
捧他,是为了摔死他!
诛身,更要诛心!
这是何等酷烈,又何等酣畅淋漓的阳谋!
她没有回答。
行动,是最好的答案。
宋清辞对着赵十郎,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是一个学生,对传道授业的老师,最崇高的敬礼。
当她再直起身时,拿起那卷檄文,没有半分迟疑,转身,近乎踉跄地快步离去。
那背影,再无半分柔弱。
只剩一股奔赴沙场的凛冽。
议事厅的门,被她带起的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吃吃……”
阮拂云的娇笑声在安静的厅堂里响起,媚到了骨子里。
她从赵十郎怀里挣脱,又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重新挤了进去。
这一次,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温香软玉,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
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吐气如兰。
“官人,你这手段,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你看把咱们五妹,走路都走不稳了。”
“你这九位国色天香的嫂嫂,一个个可都是心高气傲的凤凰。如今看来,怕是都要被你这只狐狸,一只只叼回窝里了。”
她说着,仰起那张媚态横生的脸,桃花眼波光流转,带着狡黠的试探。
“真的……不需要拂云,帮你一把?”
“比如……那位至今还端着架子的好大嫂?”
赵十郎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尤物。
他没说话。
只是伸出手,捏住她小巧而精致的下巴,用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的脸抬起。
然后,重重吻了下去。
没有缠绵。
只有最原始的,属于雄性的占有与宣告。
阮拂云脑中嗡的一声,所有言语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细碎的呜咽。
许久,赵十郎才松开她。
他看着她水汽氤氲的桃花眼,看着那变得红润饱满的唇瓣,这才开口,嗓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
“再调皮,今晚的家法,加倍。”
阮拂云急促地喘息着,非但没有惧怕,眸中春水反而漾得更开。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一个充满了无声邀请的动作。
“官人尽管来。”
“拂云……接着便是。”
只是,这番旖旎并未持续太久。
阮拂云终究是那个掌管着“听风楼”的七夫人,情动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
她秀气的眉峰微蹙,整个人都靠在赵十郎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出担忧。
“官人,冯远才这条狗,虽然被你吓破了胆。”
“但我安插在郡守府的眼线说,此人贪婪成性,且心胸狭隘,并非成事之主。”
“我们,真的要把宝,压在他身上吗?”
赵十郎闻言,淡然一笑。
他给自己空了的酒杯满上,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却笑着反问。
“拂云,你说,我们赵家堡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的是什么?
阮拂云一怔。
这个问题,让她陷入思索。
缺粮?不缺,六嫂的土豆足以养活数千人。
缺钱?不缺,大嫂的麻布正源源不断换回金银。
缺兵器?很快就不缺了,四嫂和八嫂的高炉即将点火。
缺人?也不缺,五嫂的法典一出,赵家堡就是乱世中的桃花源。
那……到底缺什么?
阮拂云脑中,无数情报飞速交织、碰撞。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她猛地抬头,看向赵十郎。
懂了。
她彻底懂了。
缺的不是粮食,不是金钱,不是兵器。
是时间!
是能将这一切潜力,彻底转化为真正实力的时间!
赵家堡现在,就像一个刚刚诞生的麒麟儿,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却终究需要时间来成长。
而冯延龄,就是悬在婴儿头顶的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
赵十郎今晚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扶持冯远才!
而是用冯远才这颗棋子,去绊住冯延龄那只想要挥刀的手!
“我明白了……”
阮拂云喃喃自语,那双总是精明算计的桃花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近乎敬畏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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