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樱安晴,是王国里的公主。
也是……唯一的公主。
我的子民,是那些游荡在断壁残垣间的血傀。
它们曾是我的子民——一群穿着蓝白条纹睡衣,会在幻想中称王称帝,也会为了一颗糖果向我宣誓效忠的“大臣”与“勇士”。
如今,它们皮肤灰败,眼瞳血红,失去了所有喧闹的言语,只余下嘶哑的喉音。
但它们依旧向我朝拜。
因为它们丑恶的面孔上,偶尔会闪过一抹熟悉的、属于“张将军”或“李王后”的灵光。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在我的王国里,我必须,也只能是公主。
我的王座,由疯长的蔷薇藤蔓缠绕而成。
坐落于医院最高的天台。
从这里,我能俯瞰我的整个疆土。
至于我为什么是公主,而不是女王……
因为我的父皇与母后,尚未亲口将王位传予我。
他们,只是睡着了。
……
我的记忆始于消毒水的气味里。
鞋垫爷爷是第一个告诉我身世的人。
那个我应称为“父皇”的院长爸爸,并非我的生父。
“你呀,是被星星送来的。”
鞋垫爷爷总这么说,一边用颤抖却灵巧的手,编着五彩的毛线鞋垫。
直到我长大些,在一个他清醒的午后,他才告诉我真相。
那晚他发病,翻出病院,听见了一对男女在墙角下的低语与啜泣。
“女娃……心脏病……治不起……扔在这儿……或许有条活路……”
他把我抱起,送到了他唯一信任的人——院长爸爸面前。
从此,我有了家。
鞋垫爷爷的爱,是具象的温度。
每一双他塞进我鞋子里的毛线鞋垫,都伴随着他的喃喃自语:
“我们樱安晴公主要穿最暖的鞋,才能走最远的路。”
白衣姐姐,为我荒芜的童年带来了色彩与韵律。
她是院里最年轻的护理长,兜里总是装着外面世界的碎片:
用糖纸折成的千纸鹤,带着露水的野花,还有厚厚的故事话本。
“安晴,这是玫瑰,带刺但芬芳;这是雏菊,平凡但顽强。”
她让我在充斥着呓语的房屋里,学会了识别美,感知四季。
院长爸爸,是我的国王,我的陛下。
他沉默寡言,却用行动为我构筑了最坚固的堡垒。
他默许了“公主”的游戏,并成为其中最坚定的参与者。
他会认真倾听我的“政令”,用宽厚的手掌轻抚我的头顶,告诉我:
“公主的职责,是守护她的子民。”
还有阿菜,那被院长爸爸从虐待中救回的三花小猫。
她干什么都很菜,抓老鼠会摔跟头,吃鱼罐头会糊满脸。
但她是我的骑士,会用毛茸茸的身体蹭去我的眼泪,在我因心脏不适而蜷缩时,静静地卧在我的胸口,用呼噜声为我镇痛。
他们,是我至亲的家人。
而那些吵闹的精神病人,是我需要庇护的、可爱的子民。
……
那一天的天空,是被人用血染过的颜色。
起初是子民们的骚动,他们的呓语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接着,他们的皮肤开始灰败,眼白被血色吞噬,变成了只知道攻击与吞噬的怪物——血傀。
我试图命令它们,我的“张将军”,我的“李王后”,但它们不再认得我。
阿菜被吓得炸起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挣脱我的怀抱,消失在混乱的走廊深处。
混乱中,鞋垫爷爷最先睡着了。
他把我塞进一个坚固的药柜后面,把他刚编好的一双的鞋垫塞进我手里,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柜门。
我透过缝隙,看见他被几只血傀扑倒,再也没有起来。
白衣姐姐拉着我逃亡,用她熟悉的地形躲避着追杀。
就在我们快要抵达院长室时,一只巨大的、由阴影构成的鬼爪从天花板探下,直刺我的后背。
白衣姐姐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被鬼爪贯穿。
她像一朵被瞬间折断的百合,倒下了。
口袋里准备来年与我一起种下的花种,洒落在她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上。
最后,是院长爸爸。
他找到了我,用他宽厚的背影为我挡住了所有通往地狱的路。
我们退到了死胡同,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悲伤与决绝。
“樱安晴,我的公主,”
他嘶哑地说,
“活下去!”
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推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门外,是他与怪物搏斗的怒吼,然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哭得撕心裂肺,嗓子嘶哑,捶打着冰冷的铁门。
但我知道,爷爷、姐姐、爸爸,他们太累了。
他们睡着了……
他们睡着了。
他们,只是,睡着了。
那么这一次,该轮到我来讲故事,哄他们入睡了。
当铁门被外力扭曲、撕开,血傀们狰狞的面孔涌入时,我反而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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