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稻子愈发饱满金黄,南方的秋收奏折像雪片般涌入,案上的奏折堆得比前几日又高了些,多是禀告粮产数量的文书。
傅琳站在案侧,捧着一本奏报,声音平稳的朗读:“青州知府张承叩请圣安,今博昌县秋收已毕,共收稻谷三万七千石,亩产较去年增产一成,百姓安居乐业,感念圣恩……”
自那日给他读过几张奏折后,萧霖川似乎就偏爱让她读。
此刻他靠在御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连日来都是类似的奏报,无非是丰年,百姓感恩的话,听得多了也觉得累耳。
当傅琳读到“博昌县秋收已毕”时,她的声音忽的一顿,眉头微蹙。她抬眸看向萧霖川,见他阖眸没看她。又低头扫过奏报末尾的日期,随即往下继续读。
但语气里已经有些迟疑。
待读完这本奏报,傅琳并未拿起下一本,而是捧着奏折问:“皇上,有件事臣感到疑惑”
萧霖川缓缓睁开眼:“何事?”
“方才那本青州博昌县的奏报,说当地秋收已毕。”傅琳抿唇想了想,才继续道,“可臣记得,前几日读青州下辖的广寿、临淄等县,那些地方都尚在灌浆期,都还没收割,更别提秋收已毕。”
她记得舆图上,博昌县与广寿、临淄相邻,在同一经纬线上。按说光照、气候应该也是相差无几的,为何博昌县会提前这么久就完成秋收了?
萧霖川接过奏折,细细查看。
傅琳又道:“按常理,同一区域的农作物成熟期不会相差七日左右。若是周边各县都还未收割,博昌县怎么独独提前完工?连收成亩产都算出来了…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吧?”
萧霖川眸色沉了沉,确实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将近期青州各县的奏报都找出来”
“是。”傅琳连忙转身,从案侧的奏折堆里快速翻找,不多时便将几本青州下辖县的奏报递了上去。
萧霖川逐一翻看,确如傅琳所言,各县或三日或五日前都还在问安,说长势良好,要几日后才开镰。
怎的博昌县却已经秋收完毕了?
“有意思。”萧霖川的指尖划过张承二字。
傅琳顺着他的指尖看了一眼,问他:“此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霖川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个张承,是谢大学士三年前举荐为官,是谢家在青州的亲信。若朕没记错,他的姨母,是谢氏的嫡孙夫人”
傅琳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只得了一个结论:谢氏…家里人太多了…
姨母是谢氏的孙子辈…这…
这老祖宗年纪挺大的…
“那这张承是为了…邀功吗?”傅琳有些好奇,这张承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萧霖川敲了敲桌案:“若只是邀功,虚报增产便罢了,何必冒着被拆穿的风险提前宣称秋收结束?这里面怕是有猫腻”
他话音落不久,便有暗卫现身殿内:“皇上”
“即刻去一趟青州博昌,核查秋收实情”萧霖川眸色愈发深沉,无论张承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必都与谢家脱不了干系。
“属下遵命”行二躬身领命,随即悄然离去。
此事过去七日,行二送回一封密信。
傅琳凑上前去一同查看,原来博昌县并未提前完成秋收,当地的稻谷实际上仍在灌浆期,更关键的是,行二在博昌县郊发现一处隐秘粮仓,内存稻谷约有两万余石,经查证,均是半月前从已经秋收的县镇,以“北地赈灾”为名,低价收购的百姓存粮。
为不被人察觉,办成商户,将这批粮食分批装车。先通过漕运运往江南,再从江南运到博昌县的。
想必是已经提前算过博昌县的亩产,为了能凸显产量增加,才从其他地方先购入一些。
“皇上,张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傅琳不理解。
就为了邀功?谢家自掏腰包弄这事?
没必要吧实在是…
“再等几日…应该就会知晓了”萧霖川眉峰一挑,“咱们…静候佳音便是”
他就不信,谢家购入两万石粮食,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就为了邀功!
又过了两日,晨雾尚未散尽,萧霖川身着常服去慈宁宫请安。刚到殿门前,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他跨步进屋,瞧见太后斜倚在软垫上。
脸色瞧着比往日要苍白几分。
手边还搁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见萧霖川上前,便支起身子,扶着嬷嬷的手坐直了些:“皇帝来了,坐吧…哀家啊…年纪大了,这天啊…还没冷下来,就病了”
萧霖川连忙关心几句,从太医怎么说,到身边伺候的人够不够。
太后尚未开口,身边的嬷嬷便先说了:“陛下,太后娘娘近日身子愈发不适,夜里总难安睡。我等老奴年纪都大了,太医说需得手脚伶俐些的来伺候。说起手脚伶俐,娘娘便想起前两年族中有位小辈曾来拜见过,那姑娘性子温顺,手脚勤快,且素来孝顺。”
她这话说完,太后便啐了她一口:“哀家瞧你是老糊涂了,瞧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宫中难道还能少了伺候的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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